月光阑珊,晚风清凉。
池初月整了整衣服,淡定地从玉华宫出来,经过拐角处,一双大手从旁边伸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拦腰扯到石头后。
“唔……”
“嘘,别出声。”
另一只细腻而干燥的手捂住她的嘴,靡丽的声线撩着耳朵,池初月瞪向来人。
少年身高腿长,轻易地将她压制在石头上,他垂着眼,轻轻眨了眨纤长浓密的眼睫,肌肤如雪,嫣红的唇瓣勾出轻佻的弧度。
他修长的食指摩擦着她的唇瓣,狐狸眼笑意不明“师姐真是不长记性,这次又被我看到了呢。你说,我该不该告诉萧师兄?”
要是让萧复行知道她刚才就在房间里和他敬爱的师尊亲吻,池初月相信,以萧复行矜贵又傲慢的性格,肯定不会容忍这种行为。
她会被上告掌门,逐出月隐宗。
虽然有达到毁掉君临的目标的希望,但是池初月现在还不想被发现。
唇瓣上的摩擦轻如羽毛,池初月不适地抓住沧言的食指,“你想要什么?”
“啊我想想,师姐能给的我自己也能得到。仔细一想,师姐你并没有什么优势呢;”
沧言状似苦恼的,“我现在更想看到大师兄和萧师兄的反应呢,这可怎么办啊师姐?”
单纯的恶劣趣味。
这样的人喜怒无常,随心无欲,无畏无惧。
池初月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好似全无弱点,不知道他会因为什么而生出几分兴趣,亦不知晓他什么时候会生出厌倦憎恶。
她轻轻试探:“你威胁我,不就是想看师兄他们震惊愤怒的模样?可是这之后呢,顶多是我被惩罚,或者逐出师门。可是我若是在,你能看到更精彩的戏码。”
“师姐一点都不怕么?”
“我怕有用吗?”
沧言乌黑的眼珠子在她脸上停了许久,眯起眼笑了笑,“啊怎么办,感觉师姐的反应比师兄他们更有趣。”
他突然低头在她脖颈间嗅了嗅,不知情的人看还以为是情人的亲昵,可只有池初知道对方的语气多么厌恶:
“可是师姐身上的妖气真是越来越浓了,在这短短的三天里,你究竟吸食了多少妖丹?”
鼻子灵敏地跟狗一样。
池初月腹诽,面色不变:“你也许闻错了,我吞噬更多的,是怨气。”
沧言奇怪地凝着她的眼眸,毫无征兆地用灵力探查她的脉象,深邃的眼眸罕见地流露出一丝震惊。
“你竟然直接吸收这么多的怨气,就不怕被反噬,变成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或是身消玉损?”
池初月眼睛半眯,语气莫名激动上扬:
“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足够刺激有趣,至于最后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
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沧言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是像池初月这种,游离失智边缘的疯子,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生出浓郁的兴趣。
看着对方眼里的亮光,他也忍不住心情激动上扬。
“师姐可别千万别让我失望。”
他温柔地整了整对方凌乱的鬓发,“我倒是要看看,你会让这些人为你做出哪些疯狂的举动。”
不知道从哪里闹出来的疯子。
池初月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吐槽。
等到她完成任务,一定要狠狠剥了只臭狐狸的皮。
她面无表情,心里实则将沧言怒骂了上百遍。
来到苏砚清处时,萧复行果然坐在屋外的石台一旁等候。
“师妹去哪了,方才复行叫你用晚膳,找遍了玉华宫都没有找到你。”
池初月一本正经:“我方才在后山练剑,师兄找不到我也是正常。”
萧复行抬头看向她,目光晦涩,“师妹的嘴怎么了?”
池初月下意识触摸,“我的嘴怎么了?”
“有些肿。”苏砚清仔细端详,一本正经,“师妹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池初月一脸迷茫,“兴许是吧。”
萧复行凤眼微抬,将碗筷备好,“好了,先吃饭 少些,菜都要凉了。”
“糖醋鱼?是大师兄做的吗?”
“是复行亲手做的,下午还差点把厨房给炸了。”
“哪有这么夸张?”萧复行故作矜持,不到两秒破功,他噙着笑意将糖醋鱼夹给池初月,“师妹喜欢吃鱼,那就多吃点。正巧大师兄不喜欢,这一盘我们两个独吞。”
……
在月隐宗的日子过得格外快。
池初月每天天一亮雷打不动去后山练剑,晚上趁黑又偷偷摸摸跑到君临的寝殿,诉说爱意,撩拨引诱,每回都找机会将冰清玉洁的师尊亲得面红耳赤。
然后,君临又会从地上捡起掉落的玉冠,沙哑着让她离开,声音竭力维持,可那份淡然严厉却没有半点威慑力。
可他不知道,自己体内的怨气在悄然间不知不觉增多。
苏砚清担忧池初月过于劳累,有时候会强行拉着她和孙季书白芷他们游山玩水,或是玩些无伤大雅的游戏。
玩法类似山下的筛子,不可以用灵力,赌物是灵石草药丹药首饰之类,输的人一旦将赌物押上去,输了便不可反悔。
池初月手气和运气都很差,接连十盘全都输得血本无归。
萧复行遥遥就看见他们聚在山头,墨发飞扬地凑过来,见池初冷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笑着道:
“大师兄,你这么欺负师妹可不是君子作风。”
苏砚清旁边堆满了各种筹码,笑容如沐春风,“复行,赌场有输有赢,我只是运气比师妹好,哪里是欺负她了?”
池初月连输十局,脾气上来也不肯认输,一直将储物袋地灵石符咒丹药都压上了。
血亏无本。
萧复行盘腿坐在初初月旁边,将一块极其罕见的玉石押上去,“诶师妹,我来帮你玩这一局,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不要。”池初月还是想自己打败苏砚清。
“好师妹,算师兄求你的,就一次。”萧复行懒懒散散,说话的语调好像勾着尾巴,听的酥酥痒痒的。
池初月招架不住,“只有这一次。”
“诶保证给你赢回来!”少年眨了眨眼,意气风发十分神气。
片刻后。
苏砚清大手一揽,将灵石纳入怀中,温润地笑:
“复行,还要继续吗?”
“再来!”萧复行不信邪了,大手一挥,又是半袋灵石符咒。
孙季书站在旁边,笑嘻嘻地道:
“虽然我很崇拜萧师兄,但是在投骰子上,萧师兄从小到大就没赢过几局。我赌大师兄会赢。”
白芷笑道: “萧师兄对不起啦,我也要赌大师兄赢!”
“我也是,我也是!”
于是乎,一群旁观的弟子在另一边开起了“赌场”。
“诶呀你们太欺负人,平日里一个个萧师兄喊得多甜,现在看来都是一群叛徒。”
萧复行笑骂,倒真没有没有生气,转头看向抿唇憋笑的池初月,“师妹,只有你一个人了,你押我吧。”
池初月仰头看了看,又见苏砚清笑道:“师妹,跟着你萧师兄可是会输得倾家荡产的。”
越这么说,池初月还真就越不服输。
她大手一挥,将储物袋所剩的东西全都放到石上,“大师兄,输了你可别哭!”
气势昂扬,颇为洒脱。
萧复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亮亮的,“师妹你放心,你萧师兄的实力不是盖的!”
然而,直到太阳悄悄爬下山头,天边泛起火红色的云彩,萧复行也没有赢回一局。
萧复行知晓她最近苦练剑法,便主动提出当他的对手,按照他的话来说,跟强者对招提升更快。
萧复行是历年比试的魁首,最后都要遇到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池初月毫不犹豫地同意。
练剑的地点是后山。
山涧清幽,但寒气深重。无人打扰,最适宜潜心修行。
萧复行今日又换了一身应景的衣裳,金线滚边明黄锦衣,外罩蝉翼白鹤纹轻衫,腰悬月隐宗玉圭。
他身形修长,迎风站着,乌发高竖随风飘扬,微抬下巴时颇有少年英气。
池初月不知怎的想起苏砚清对萧复行的一句评价:像只开屏的花孔雀。
近些日子,池初月更是无比赞同,她兄长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犀利的目光。
“师妹,刀剑不长眼,待会我可不会放水。”
池初月握着剑挑衅:“要是不小心伤了师兄,您可别怪罪。”
这性子,怎么就越发让人上瘾。
萧复行挑挑眉,寒星一般的眼睛闪明亮的光芒,“师妹看招!”
刀光剑影,叶飞花落。
两人打得有来有往,不远处的掌门摸着胡子乐呵呵的,“复行的剑术和修为有所精进,宗门的发扬光大后继有人。”
君临无悲无喜,平静如湖面的眼眸映着两个少年人的鲜妍活力。
掌门津津有味地看一会儿,“初月也不错,能跟复行打得有来有回,看来今年的宗门比试复行的魁首快要保不住了。”
久久不见身旁人的回应,掌门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君临,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谁前些日子火急火燎地送信来,让人一天到晚看守那魂灯的,这么关心你那弟子,现在见了怎么都不夸人家一声?”
“心里知晓即可,何须多言。”
君临拂袖离开,白衣飘飘不染凡尘,恰似无欲无求的冰雪。
时光荏苒,一年一届的宗门比试很快来到。
月隐宗对待弟子向来大方,所有弟子不论输赢,都有几十枚灵石和玉堂真人出炉的灵丹妙药一份。
排名越靠前,奖励更丰富。
而魁首,除了基础的奖励,还拥有进入藏书阁第十层任选一件宝物的资格。
据说,萧复行,现在的那把配剑就是在那里挑选的,寒霜不侵,业火不惧。
因此,崇拜萧复行和打败萧复行成了几乎所有弟子的愿望。
虽然这个愿望很难实现。
孙季书很不幸,第一回合抽到的就是boss,“萧师兄,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你放马过来吧!”
不出所料,没几分钟就下了台。
相当于第一个走出考场的高考生,面对众师兄弟的采访,他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萧师兄还是你萧师兄。”
第二场是苏砚清和一个弟子,温润如玉的大师兄规规矩矩地拱手,对手也紧紧张张地回礼。
然后,被客客气气地送下台。
苏砚清受欢迎程度不亚于萧复行,被采访的那名弟子红着脸,“大师兄笑得太温柔,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输了。”
后续几场是沧言和池初月,跟他们比试弟子表情一言难尽,“太快,没感觉,好像就只是上去走了个过场,就被请下来了。”
宗门比试分为两天,白天是武试,晚上还有笔试。
作为九州大宗门,掌门十分严苛,要求每个弟子必须文武兼备,培养孩子要从小抓起,每个入门的新弟子房间里都会有几本厚厚的必备书籍:
必修《修真界发展史》(上中下)《修炼批评理论》《修行基础实践》三本。
除此之外,月隐宗的藏书阁还会有各种名着,如《人是怎么炼成的》《东游记》《灵》《妖》《怨》三部曲等。
当然,有些弟子手中还会有《修真界十万个为什么?》《扒一扒仙门五大家的恩怨情仇》《修真界美男美女排行榜》……
题目涉及范围大,但对于池初月来说不是难事,她出考场时,还听到了孙季书的哀嚎:
“啊?灵山七君子没有浮丹?完蛋,我又背茬了。”
……
第二日,比试继续进行。
层层筛选,最后几个人就只剩下江南风,沧言,苏砚清、池初月萧复行和一位姓陈的弟子。
萧复行先和那陈姓弟子比试,不出意外,弟子输了,他大大方方地拱手,“能有幸和萧师兄比试,我受益匪浅。”
萧复行不吝啬地夸赞他,又指出他剑招的破绽,场面一度“兄友弟恭”。
掌门笑眯着眼评价:“才高不倨,傲而有度。正巧,五年一次的白翎宴到了,昨日萧家派人送来请帖,复行等人可代表宗门前去。”
“此次,吾一同前往。”
残杀妖怪,吸食妖气怨气一事不小,月隐宗不会坐视不理。
君临淡淡地饮了一口茶,掌门见自己的茶壶见底,正好口渴,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拿君临的茶水。
白皙手背无声阻拦,君临眼皮微掀,拒绝的意思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