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充容性格傲气,自矜自骄,对跟自己仅差一个品级,就有独院住的梅嫔,深感不甘。
一品之差。
就是主位娘娘和‘小主儿’的区别。
需要跟白小仪和林采女这样的人挤一个院子,一辆马车,她心里很不满意,所以,行路途中,她从来没给那两人好脸儿,言语间也颇为冷淡。
白小仪和林采女都很怕她,行程途中,都在一个车厢里,避都没处避,是没办法,如今有院子住了。
她们恨不得离洪充容远些,再远些。
洪充容做的那些事儿,她抱琴出去,又狼狈地被押回来,小太监站在院子中间,高声宣布:“万岁爷命洪小主多休息,莫要出院儿……”
白小仪和林采女全看见了,但两人都像无事般,别说出来打探安慰了,她们连窗户都关上了,整个儿一‘神隐’,洪充容以为,她们会一直缩着,结果,刚刚天色傍晚,两人居然出去了,直到如今还没回来。
难道是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洪充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半夏。
半夏愕然,嘴唇颤了颤,“这,这,小主,奴婢也不知道啊。”
她是洪充容的贴身宫女,随行伺候她的,洪充容被了禁足。
她也是一样的啊。
只是,洪充容是不能出屋儿,她稍微好点儿,不能出院子。
“那还不去打听!!”洪充容高声,满面恼色。
半夏缩了缩脖子,连连应声,“是是是。”
说罢,快步向外走,脸色慌乱,心里直打颤儿,出宫前,洪妃娘娘吩咐了,让她好好伺候小主,劝小主顺从陛下,莫跟宝贵嫔起冲突,好好的,趁着宝贵嫔不方便的时候,得些宠爱,最好怀个孩子,结果,结果……
居然搞砸了。
怎么会呢?不是弹琴去了吗?难道是宝贵嫔容不得,也太霸道了吧?
半夏惊畏想着,脑子不太灵光的她,完全没有想过,宫里‘偶遇’皇帝和宫外收买侍卫太监,究竟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她单纯觉得,是宝贵嫔进谗言,但就这个,也让她很害怕了。
宝娘娘的厉害,她们这些小宫女太清楚了。
六尚局和内务府,可是归她管的。
半夏心中忐忑着,端着壶热茶和点心,走到院门口,把着院门,跟守门的小太监们套近乎,“哥哥们站了这么久也累了,喝些热茶,吃些点心,也算是我们主儿的一番心意……”
“哥哥们快别客气了~”
她把好话说尽了,终于在小太监们似笑非笑的神情下,打探着了消息,她赶紧回屋禀报洪充容,“小主,奴婢探到了,说是今日是济城的什么花神节日,城外要放花河灯,陛下带着宝娘娘前去欣赏了。”
“宝娘娘又大度,邀请娘娘和小主们一同前往,说是‘马上要走水路坐船了,怕是很难出来松散松散’,就开恩带了白小主她们……”
“如今,她们正在城外,怕是今晚上都不会回来了。”
“那我呢?为什么没邀请我?”洪充容眼睛一瞪,厉声质问。
半夏缩了缩脖子,目光怯怯看着她,没言语,仅是指了指院外。
洪充容一下子反应过来,哦,对了,她被禁足了,但是……
“我只是去讨好一下陛下而已,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吗?宝贵嫔怎么能进馋言害我?陛下是她一个人的吗?”
“红颜祸水,简直就是妖妃害国!!”
“她,她!!”
洪充容恨声,气得不行,她的目光闪烁着,双拳紧紧相握。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郊外,青河。
暮色初合,河畔已缀满了灯火,御驾一行几百人,都穿着便服,手里拿着花灯,白的、红的、紫的、五彩斑斓。
全是济城官员们提供的。
六月初二,是济城的花神节。
据传说,仿佛是几百年前,如今这道绕着济城的青河,是条非常‘暴狂’河流,一年能‘暴’三回,淹死活人无数,后来,有位名为‘花’的女孩,花费了三十年的时间,带领乡亲们疏通了河道,阻止了青河的频繁泛滥。
百姓们为了纪念她,在她死后,为她盖庙,尊她为‘花神’。
至于放灯的习惯,则是因为‘花’每每来疏解河道时,都会提着一盏铜油灯来照明。
后来几百年传下来,铜油灯变成了花灯,祭典花神,也成了济城的风俗。
只是今年,元昭帝来了,所以,青河中段,河面最宽,风景最漂亮的地方,就被圈了起来了,仅供皇家使用。
但远远的,青河对岸,傅含璎能遥遥看见,有些男男女女,蹲在岸边的石阶上,把小小的花河放进河里。
整个青河,也是灯影幢幢,一盏一盏的花灯,像是把整条河都点燃了。
白小仪和林采女提着灯,笑盈盈地站在岸边,离元昭帝和傅含璎远远的。
今儿洪充容的下场,她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管原因是不是宝贵嫔的‘枕头风’?她们都要避险。
随驾出来,就当是放风了。
想得帝宠,宝贵嫔不抬举,她们是不敢妄想的。
反正进宫快两年多了,她们也从来都不是万岁爷喜爱的那种,况且,她们面对万岁那张凶脸时,也是真的很怕。
反正宝贵嫔娘娘处事公平,手腕厉害,后宫有她管理,她们这些不得宠的小嫔妃们,份例从来是够的,也没受过欺负。
生不出孤注一掷的心来。
除了出行后,向元昭帝叩了个头,算是照了面儿,余下全程她们都缩着。
反倒是梅嫔,举着盏梅花灯,腰背挺直,亭亭玉立的,一直往元昭帝身边蹭,想要跟元昭帝亲手放花灯,而且,她还在花灯里写了句诗。
无需多想,就是那句。
——两小无猜直到今,丙寅鹊脑惯同斟。
元昭帝看见了,心里觉得直颤,侧头一瞧,果然,宝贝含璎笑吟吟瞧着他,眉毛都弯起来,看着真是又美又甜。
但……
怎么感觉浑身冰凉凉的呢。
好像要大难临头的样子。
“梅嫔。”他咳嗽一声,正色挥手,“你自己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