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源侧过头看向姜晚,问了一个很好奇也很犀利的问题,“你是怎么确定季业鸿手里有那样一份名单呢?万一他没有,或者早就毁掉了呢?”
“我猜的。”姜晚道,“季业鸿生性多疑,对谁都不信任,不可能不做两手准备。当然,我之所以这么笃定,也有常小晴的原因。”
五年前的季家可没有现在这么收敛。
常小晴那个时候找上姜为民,在搜集到的一堆线索中,就提及过一份名单。
以及前段时间,姜晚和常小晴从季家那地下实验室里逃出来的那晚,常小晴提起当年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同样提到过名单的事。
更别说姜晚这些年明里暗里的调查,费了满腔的心血。
只是其中有些,她不能告诉刘正源而已。
刘正源沉默了一瞬,还是之前那句话,“小姑娘,你知道的有点多啊。”
姜晚摸了摸手臂上竖起的寒毛,默默道,“刘局,你这样说话我害怕。”
“怎么?”
“感觉像是反派的台词。知道的太多,接下来就该被灭口了。”姜晚摊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哈哈哈。”刘正源大笑一声,笑声爽朗。
他和姜为民差不多的年纪,一眼看去,就是个喜欢捧着保温杯的中年人,很是接地气,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一点架子都没有。
但别忘了,他年轻的时候做过十年卧底,在那样朝不保夕连睡觉都不敢完全闭上眼睛的环境里一待就是十年,那洞察力,以及敏锐程度,非比寻常。
刘正源大笑间扯到了腰间的伤,疼得扶了一把边上的桌子。
而后,他笑意一收,再盯着姜晚时,眸光意味深长。
“姜小姐,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也一定知道季业平那边的审讯不会有进展,既然都是无用功,那你为什么还要特意提起这一点?”
啊,被猜到了。
姜晚眨了下眼睛,坦坦荡荡道,“因为我心急,我想让刘局知道,你们的调查方向错了。”
“季家盘踞多年,地下的产业链若是不能连根挖出,即便季家因为一些不痛不痒的罪名而元气大伤,这样的结果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也是姜晚为什么明知道季业平那里没有突破口,却依旧把人送来,并且让监察司这边进行审讯。
没用的。
刘正源没有介意姜晚的话,只问道,“这么说,你已经有想法了,并且准备去做,是吗?”
姜晚只是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聪明人之间,话不用说太满。
监控室里,一旁的几个下属使劲竖着耳朵听着姜晚和刘正源的对话,却依旧一脸懵逼。
他们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一个字都听不懂。
这一老一小的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机锋?
“胡闹!”刘正源呵斥了一句,脸色黑了一半,他负着手往外走的同时,对着姜晚道,“跟我过来!”
姜晚挑了挑眉,跟了上去。
刘正源带着姜晚进了另外一间密室般的小会议室。
这是他们平时用来开一些机密性会议的地方,隔音很好,安全,还有反监听设备。
门关上之后,刘正源气得瞪眼,“你说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干什么要掺和进来,这里面的水这么深,想过后果吗?”
但是说完,他就有些后悔。
你问姜晚干什么要掺和进这些事,难道她想吗?是谁害她家破人亡,是谁害她算计至此?
刘正源叹了口气,他能理解姜晚的想法,只能安抚道,“这不是已经成立调查组了吗,你要对我们有信心。”
姜晚直言不讳,“恕我冒昧,您对这次调查有信心吗?”
“……”刘正源噎住。
他还没回答呢,结果电话又来了,这次更绝,那边的人以更强硬的口吻让他立刻放弃对季业平的审讯,让他速速放人!
姜晚捕捉到了电话里那接连重复说立刻放人的字眼,没吭声。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不是刘正源亲自主持大局就足够,还有其他各方面的因素和干扰。
说句难听的,要不是常小晴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堵不住悠悠众口,调查组不会这么快成立。
就算成立,同样也有可能是要堵住悠悠众口。
没证据的事情怎么查?
走走过场,翻翻记录,然后相安无事,一切又回到原点?
刘正源挂断电话的时候脸色也很难看,主要是还当着姜晚的面呢,才放出来的话就这么被打脸了。
“人我暂时是不会放的,按照流程来吧。”刘正源回了这么一句后就挂断电话,还顺手拔了桌上的电话线。
姜晚开玩笑道,“不怕得罪人呐,刘局?”
“得罪就得罪了。”刘正源本想说一句老子当年卧底十年,在腥风血雨中拼出来的功绩,用一身伤和大半条命实打实换来的,他怕过谁?
但还是忍住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
刘正源正了正神色,看向姜晚道,“其实你今天过来,还有别的话想要跟我说吧?这里没有别人,你之前提过的想法和计划,你可以说说看。”
姜晚顿了顿,开口道,“放季业平回去,按照正常调查流程走一遍,什么都查不出来没关系,维持原状,暂时解除调查。”
“……”刘正源当然不会傻到姜晚这就说完了,只怕这才是第一步而已。
“然后呢?”他问。
姜晚笑了一下。
……
……
小会议室的门关了足足一个小时。
直到一个小时后再次打开,刘正源眼神复杂地看向姜晚,“你这盘棋,是把我也算计在里面了啊?”
姜晚从善如流,“谢谢刘局,还希望刘局保密。”
“知道了知道了,也就是我了,但凡换一个人听你说这些,都绝对不可能会同意你这么肆意妄为的主意……”
刘正源摆摆手,在这一刻才发现自己老了。
那些年轻时候他想做并敢做的事情,现在有心无力。
倒是姜晚,胆大包天啊。
刘正源瞥见过道上有人来了,不再多说什么。
姜晚也离开了监察司。
站在路边招手打了辆车,姜晚拉开车门正要坐进去,一辆遥州车牌的豪车正巧驶进了监察司大门。
车内,孟家的管家钱叔坐在后座上,他是收到消息来云都捞人的。
真是出息了,堂堂遥州首富孟家未来的家主,因为对一个小姑娘动手而被抓。
这让孟家的脸往哪里搁?
这件事也就是老爷子因病倒下了不知情,要是知道,非要被气吐血不可!
眼看着抵达了监察司门口,钱叔面无表情地往外面瞥了一眼,然后视线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