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孟妈妈摇摇头,没说话。
这种时候,主子家可以随意议论,但下人们的嘴可不能乱说。
“哎,这也不是我该管的,不说了。”
“近些日子又有夫人递拜贴,你帮我都回绝了吧。”
“现在的局势,谁又敢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陈家。”
……
秦氏又说了些话,觉得没意思,正准备回房休息,复而又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二郎最近也没回,请个假也不肯。”
“果真是出息了,懂得吃苦了。”
她的语气既心疼又欣慰,可随后不知想起什么,又皱起眉。
“还是不争气,”孟妈妈扶着她起身,秦氏摆摆手,叹息道:“如果真的争气,何不为官做宰,不比在军营当个小卒舒坦。”
“世道艰难,对女子更不易,我若是能出了这深深宅院,哪还靠他。”
她年轻时候也是对未来有期许的,可惜啊……天道不公。
她之所以喜欢三姑娘,首要因为她跟她没有利益冲突,其次就是看上她身上的那股韧劲。
旁人或许看着这姑娘外表柔弱,但她活了这么多年,年轻时也是“泼辣”人物,怎么会看不出这丫头外柔内刚。
只是……
这样的姑娘,也不知她家二郎有没有缘分。
日子从指尖流过去,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不知道自己在侯夫人心里是这么个形象的云兮,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云湘和李妈妈不知是经了谁的点化,在她胎未稳的日子里,把院子看得跟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季钰不在家,这侯府里除了听秦氏的,也便就都听她这个大娘子调度。
到了晚上,云湘更是借着想同自家妹妹亲近的借口,把她叫到主院去睡,日日夜夜这般看着她,生怕出现一点意外。
短短时间内,云湘怎么跟被人夺舍了一样,云兮仔细观察了好几日,终于才找到破绽。
“大娘子,既然都到这一步了,不如您过段时间借着怀孕到庄子上修养的借口,掩人耳目。”
“这样肚子渐渐大起来,也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站在云湘身边的那个老妈妈,是个满脸褶皱,看着像风吹日晒的乡下老妇——实际上也确实是。
李妈妈回老家那些日子,不光带回来生子偏方,还带来一个据说是何氏的远房没落亲戚。
这生子偏方,便是这位远房亲戚提供的。
本来李妈妈只准备带着方子走,给她点钱财就罢。
但这泥土地亲戚,硬是要跟着上云府打秋风。
李妈妈想着怕她难缠,最后给的方子出问题,也就硬着头皮把她带回去。
也是奇怪,到了云府,这打秋风的穷亲戚不知道跟何氏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何氏就把她调到云湘身边,说是对她有大作用。
云兮这些天也琢磨过来了,云湘身边那个何妈妈是个难缠的角色,这些日子里的主意怕都是她出的。
说到底,云兮再怎么机敏,也只不过是个困在内宅的小丫头,学到的手段大多都是跟何氏借鉴,师夷长技。
世道对女人的限制太多,总让她们活的艰难,更可怕的是,女人们也在压迫女人。
何妈妈给云湘出的这个主意很得她欢心。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给秦氏请安,公布了怀孕的喜讯。
又说怀孕前期,大夫交代要安心静养,说是想去庄子上养一段日子。
秦氏毕竟不是她的亲婆母,季钰不在,那也就任她怎么做了,不然要是阻拦着出了什么意外,季钰回来不得找她兴师问罪。
这么一想,秦氏自然也就点点头答应。
至于三姑娘,自然是因为“居住多日,不易打扰”要被送回云府。
而云兮听到这消息时,府上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她努力静下心神,随后垂下黝黑的眸子,双手在桌案上狠狠一扫。
“哐啷——”
好大一声动静,吓到了门外驻守的丫鬟们。
“三姑娘,您没事吧?”
“我……我肚子疼,快去请长姐来。”
门外的丫鬟听到吩咐,一刻不停地去通报。
不到一刻钟,云湘就到了门外,她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怎么回事?”
云湘心里有些着急,这贱人又作什么妖?孩子可千万不能出事。
“长……长姐。”
云兮半趴在桌上,见到她来,艰难直起身子站起来,但又像腿软似的,“啪——”地一声,直直跪在地上。
把在场人都吓坏了。
“你……你快起来。”
云湘说话都结巴,眼睛立刻看向她身下,见没出血才放下心。
可跪在地上的云兮却是结结实实摔倒,身下很疼。
怎么回事?不是说前三个月很容易……
本来孩子月份还小,她总想找摔倒的机会不小心“流产”,甚至有几次让红樱偷偷出去买药。
可是这云湘身边的何妈妈实在谨慎,连吃饭睡觉都盯得紧,根本不让她有一点机会。
在侯府都这么艰难,可想而知,若是真跟着她们去了庄子上,那就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她做这场当她们面摔倒的戏,就是想让她们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毕竟没有药,她又不敢像有的那种野蛮方法把棍子捣进去流产,这些人又盯得紧。
她现在举步维艰,如果她被怀疑故意流产,那陈妈妈一定会不好过。
但谁能想到,这肚子里的孽子这么难除,从榻上到地上这么高的距离都没能摔流产。
但她却结结实实摔疼了。
“商大夫,快看看,快看看孩子有没有事?”
女医从背后走出来,把云兮扶到榻上,替她把脉。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两人。
过了好半晌,商大夫把手移开。
“夫人别担心,只是有些受惊,胎儿无恙,喝一副安胎药就好了。”
云兮没说话,点点头。
她低着头,没人看清她的表情。
“那就好。”
云湘居高临下地看榻上坐着的云兮。
这孩子这么久才得到,出了任何意外,她都要把她给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