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栀悠然转醒后,颤抖着睫毛看着天花板。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没劲,下腹处坠痛不堪。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肚子,声音嘶哑。
“我怎么了?”
守候在病床边的沈路北看她醒来,高兴得立马握住她的指尖喜极而泣。
“你醒了…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林知栀看着他,眨了眨眼,脑袋里恢复了一丝清明后冷冷的将手抽了回来。
“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沈路北低头怔怔的看着空了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钝痛。
“知栀…你别赶我走…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
林知栀厌恶的将头扭向一旁。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沈路北低头,泪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蜿蜒而下滴落在洁白崭新的被单上,打湿一片。
“咔嗒!”
门被沈路北轻轻的带上了。
林知栀听着那声关门声,睫毛轻轻颤了颤,随后眼泪像是止不住阀门一般夺眶而出。
她咬着下唇死死地抑制着自己不哭出声,可越来越悲伤的情绪裹挟着她的理智。
终于在她尝到满口血腥味后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沈路北颓靡的看着墙壁,心痛万分的听着里面传来的的哭声,露出了迷茫得眼神。
他…做错了吗?
林长枫被他带了回来送到医院抢救,可由于他长期吸食海洛因,身体早已经透支,根本撑不住这样大的手术。
尽管医生一再努力,林长枫最终还是没有撑住,死在了手术台上。
林知栀得知这一消息时,猛地一把掀开被子,拔掉手上的针水赤裸着双脚就要往外冲。
沈路北抬着饭盒进来,看到她往外冲后顾不得手里的饭,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知栀,你还没好…你…”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重重响起,林知栀通红着一双眼睛满目仇恨的看着他。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沈路北被她打得偏了头,耳朵嗡嗡作响。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的鲜血后,声音空灵又哀婉。
“地上凉,穿上鞋,我抱你过去好不好?”
说完,也不由得林知栀反应,强硬的抱着她走向床边拿起外套和鞋子给她穿上后才抱着她走向停尸房。
沈路北紧紧的将她扣在怀里,生怕她逃跑。
林知栀打他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全力,这会儿回过神来后气喘吁吁,浑身乏力。
沈路北感受着怀里人儿,犹如抱着一团轻飘飘的棉花,他看着她尖尖的下巴,突出的锁骨,眼里痛不欲生。
如果可以,他宁愿承受这一切的人是他。
林知栀来到停尸房后,看着担架上被白布覆盖的人,怕的颤抖起来。
她不敢相信,明明她已经救到父亲了,只差一步她们就可以再次拥抱的,为什么,为什么再见就是阴阳相隔了呢?
她不明白。
她眼眶猩红,嘴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脸上白得有些乌青。
她形同傀儡一般踱步到担架前,颤抖着指尖想要拉开那层薄薄的白布,指尖却被沈路北温热的大掌覆盖。
“小知!”
沈路北担忧出声。
林知栀奋力甩开他的手掌,执意要拉开那层白布。
随着白布缓缓掀开一角后,林长枫的遗容也逐渐显露出来。
沈路北找了全国技术最好的殓容师替林长枫整理了遗容。
此刻的他面色苍白,但又一脸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林知栀转过头,呆呆的问他。
“爸爸睡着了对不对?”
沈路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轻轻的点点头。
林知栀得到他的回应后又呆呆的转过头道:“爸爸,我是小知,我们回家吧!”
沈路北难过的站在原地看着她,一阵阵的心酸涌上心头。
林知栀像个迷路的小孩一般呆呆的看林长枫,一遍遍的呼唤着他起来回家。
沈路北不忍心再看下去,上前一步将她轻轻的扣在怀里。
“知栀,别这样,林叔叔…他走的很安详,没受到一点苦。”
林知栀看着眼前的林长枫,突然崩溃的大哭起来,像一个闹着要回家的小孩一般执拗的想要林长枫回家。
沈路北拦腰抱着她,将头紧紧的埋在她的后背,一遍遍的小声哭着哀求她,不要这样。
气急攻心再加上身体得极度虚弱,林知栀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眼前一圈圈黑晕越来越近。
她唇角溢出一缕血色后,彻底的在他怀里瘫软晕了过去。
沈路北慌忙抱着她冲到了抢救室。
林长枫的葬礼按照林知栀的要求办的很简单,设了灵台,简单的吊唁后便和林母合葬在了一起。
林知栀穿了一身黑,本就素白的脸上眼底的淤青清晰可见,眼角泛起的红血丝也是格外显眼。
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面无表情,沉默寡言。
除了打针吃药的时候会有一些动作,其余时间也只是窝在病床上抱膝静静的看向窗外。
沈路北曾经抱着她低低的哀求她不要不理他,和他说上一两句话,甚至可以打他骂他杀了他。
林知栀听完也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他后扭头看向一旁。
沈路北看着她这样,心里的痛无法言说。
他从一个商科的人到如今的沈警官,一路上吃过的苦头数不胜数。
他一步步的筹谋计划着走到她身旁,亲近她,为的是能和她永远在一起。
可如今扫除一切障碍后,林知栀不再理他,这样的落差让他险些崩溃得疯了。
他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的事,为什么到最后会差距这么大。
林知栀病好能出院后,她身着一件单衣走在前面。
沈路北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满眼痛色的看着她。
风吹过时,林知栀经常觉得自己后腰疼,她蹙了蹙眉,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后腰。
她问过给她做手术的医生,医生看着她眼里尽是怜悯。
他跟她说,她小腹受到过重击,送来时大出血,做过手术后腰疼是会有的症状。
如果实在疼得厉害,可以给她开点止痛药,林知栀看他眼神坦荡,也不再怀疑其他,只轻轻摇摇头说了句“不用了谢谢!”
医生看着她瘦削的身影,叹了气轻轻摇摇头。
这个花一般的女子真是可怜,怀了罪犯的骨肉,又失去了最爱的父亲。
看她这样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一向见惯生死的医生也不禁为她的命运感叹起来。
林知栀出院后,回了趟林宅,去了陵园拜祭了父母。
林知栀撑着把墨绿色的伞,看着林爷爷的墓碑,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想到了那个微风拂面的夜晚,高大伟岸的男人一脸冷漠,却又满眼期待的看着她求夸。
她哭着呜咽起来,不断的用手背抹着脸上的泪水。
她不是没有去找过他,可她找遍了世界都找不到他的消息。
她去了他的赌城,赌城歇业整顿。
去找了程煜明,可程煜明的管家只说主人的行程不可奉告。
直到被程家的管家赶出门后,她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对于萧镜川的世界根本不了解,甚至都不知道他身边亲信的联系方式。
她不死心,想要前往麦德林去找他,却被一份国际新闻拦住了脚步。
机场的候机厅里播放着曼城萧镜川先生死于麦德林毒贩枪战的新闻。
她看着新闻里那些熟悉的衣服碎片,还有确有其事的dNA检测报告,不顾形象的在大厅里放肆大哭起来。
萧镜川死了,沈路北一路得到了上面的提拔,一跃成为了东亚地区的警察署署长。
沈路北拿着手里的那份任命书,只觉得这张纸如此的沉重,沉重得让他有些拿不动。
林知栀替他立了一座墓碑,也给自己立了一个空的墓碑。
她看着两块并肩而立的墓碑,轻轻的哈了一口气。
哭了这么多天,她的眼泪早已经流干,甚至隐约有些模糊不清。
她走了,离开了曼城去到了芒市。
她不敢再踏足在这个有过他生活气息的地方。
程煜明联系上她时,冷着一张脸声音嘶哑。
他递给了她一把钥匙。
“这是那个小岛上的房门钥匙,那座岛是他买来送给你的,算是你的求婚礼物。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里,有他给你的东西。”
林知栀一脸悲伤的接过钥匙,闪着泪花问他。
“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程煜明听完咬着牙双眼通红不屑的嗤笑一声。
“怎么?你还怕他没死透?国际刑警组织不是进行过dNA比对了嘛,哟,沈路北没告诉你结果?”
程煜明夹枪带棒的讥讽让她难堪到了极致,但林知栀不怪他。
她苦笑一声,轻轻道了声谢谢后失落转身。
程煜明看着她瘦得近乎不成人形的模样,有些难过的抿了抿唇。
其实,也不能全怪她,她救父心切,萧镜川跟着她一路过去替她开路。
只能怪…怪他命薄吧!
林知栀拿着程煜明给的钥匙再度登上了那座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