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栀醒来的时候,是入夜时分被胸口的枪伤疼醒的。
她刚一动,便惊醒了趴在她手边浅眠的男人。
周时川惊醒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你怎么样?还疼不疼?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知栀只呆呆的看着他,并未言语。
看她闷不作声的模样,周时川急了。
“知栀,你说话。别吓我好不好。”
林知栀瘪嘴满脸委屈的看着他。
嗓子嘶哑。“那天晚上,我叫你,你为什么没有回头?”
周时川一时间哑然,沉默了几秒后才低声道。
“那个时候我恨你,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见你。”
周时川实话实说,林知栀听到他说他恨她时,心里的酸涩涌上眼睛。
她吞咽了几下喉头,满眼的难过。
“你是不是恨我在麦德林抛弃你走了。”
周时川看着她,难过的笑笑。
“没有,麦德林为你死,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恨的,是你的无情。”
林知栀还想再说被周时川沉声打断了。
“你才刚醒,不适合多说话,我去叫医生,你乖乖的,好不好。”
周时川怕她说出什么更令他崩溃的话,索性直接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那些冠冕堂皇感谢的话,他从始至终要的都不是她的感谢。
林知栀看着周时川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身影,难过得落了泪。
她知道,他一定会恨她的。
她和他再没可能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周时川抛下了事情专心的守候在她的身边,等她睡着时才出现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的身体。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周时川会倚靠在门边隔着月光满眼复杂的看着她。
他不想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但总舍不得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像个贪得无厌的狐狸,总是吃不够树上的葡萄。
而林知栀就是他头顶那串悬挂着的葡萄,令他酸涩,令他痴狂,也令他踮起脚尖不知所措。
他想,爱最后应该是放手,他被国际刑警组织盯上死死咬住不放。
他和她继续待在一起,那群人是不会放过她的,肯定会再找上她利用她对付自己。
他打算等她好一些后便直接将她送往北美,在他的势力范围内照拂着她,让她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辈子。
沈路北来晚了一步,并没有救下林知栀,反而被娜莎带去的人打伤了大腿。
一号带着人强行冲进公馆救下他以后,娜莎看着对方的雄鹰警徽有些犯怵,放走了沈路北。
林知栀自从那晚见过周时川后就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出入她病房的只有周时川的那几个心腹,医院的安保力量堪称史上最严,几乎每个角落都被掌控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ks组织还在曼城,他答应了k先生帮他回到中东地区。
他得去斡旋,近乎一个月他都在北缅和曼城之间游走。
沈路北受了重伤,周时川被彻底暴雷,王局已经开始联络所有的上层,游说着上层组织国家的警力共同成立特别行动小组抓捕恐怖分子——周时川。
周时川看着阿城收集到的情报,眼神晦暗如深。
他笑着扬了扬手上的资料。“你看,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你眼熟的名字?”
阿城低下头冷笑出声。
“呵,他们莫不是忘了怎么求着你帮他们解决宿敌的样子了。”
周时川默了默。
“她怎么样了?”
“恢复得很好,医院那边的人说林小姐的身体太糟糕了,得慢慢康复静养,手腕上的枪伤伤到了韧带和神经,灵敏度大不如前,即使恢复了,也没办法再开枪了。她的职业生涯算是彻底完了。”
周时川沉默着低下了头,眼帘半垂。
过了一会儿后他才压着声音说。“都是我的错,她的今天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阿城很少见他这么颓废的说些丧气话。
程煜明听说了他的事情后,从芬兰赶了回来。
程煜明的直升机刚落地缅北和他汇合,特别行动战队的人便到了他所在的酒店。
双方枪战立马展开,阿城护着程煜明,周时川肩膀上扛着冲锋枪回身扫射着对方。
一时间,酒店的大厅里尸体横陈,满地残骸。
娜莎负责断后,但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一枪击中了她的胸口,让她丧失了战斗力。
娜莎怕被活捉,承受酷刑,等他们走近一些后拉开了腰间别着的手榴弹选择了和他们同归于尽。
“砰!”
巨大的爆炸声惊得周时川眼帘轻颤了几下。
阿城回望着身后那朵爆炸起来的巨大黑云和漫天蹿起的火光,双眼通红。
周时川一行人一路驱车到达一处山谷处后,眼见前路难行,索性弃了车直接深入到山谷腹地。
周时川懒懒的靠在树干,从兜里掏出盒烟,哆嗦着指头轻轻的嗑出一支烟用唇含住烟嘴。
摸了摸身上的衣兜,摸索半晌后斜后方一只有些脏污的手掌上躺着一枚银灰色的打火机。
“谢了!”
周时川接过程煜明手中的打火机拇指轻轻滑动。
“咔嗒”
一阵轻响声后,一缕烟雾从他的唇边轻轻缓缓的升起消散在空中。
程煜明眼神晦涩的看着狼狈又自持矜贵的周时川,一阵阵怒从心头起。
他此刻没来由的讨厌周时川这样多情。
他一直希望他能活的有温度点。
可如今看他深陷情海无法自拔的样子,他又没来由的希望他狠心绝情一点。
程煜明眼神晦涩的看着他。“你把林知栀交出去,或许他们不会逼你逼得那么紧。”
周时川曲着一条腿,懒懒的抽着烟,抬头看了半晌天空后,才咬着烟嘴含糊不清的道:“不可能,把她交出去你不是不知道他们会有多狠心,他们根本不在意林知栀的死活,把她交出去,他们一定会强迫着她加入绞杀我的队伍中。
林知栀那个人重情义得很,人又倔,像头驴似的,我舍不得拿她换我活命。”
程煜明蹙着眉,眼里一阵冒火。
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你踏马再说一遍?”
周时川笑笑,用指尖取下嘴里的香烟懒懒的说道:“我说,我不想给,左右他们不就是要我这条命?我给他们就是了。”
程煜明气的直接走过来一把揪起周时川的衣领咬着牙绷紧了下颌线怒气冲冲道:“你踏马疯了!周时川,就为了一个女人?天下这女人多的是,你踏马为了她甘愿赴死?周时川,你他妈有点出息行吗?”
周时川满脸痞气的笑了笑,“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她是什么仙女吗?亲一次能延年益寿是不是?”
周时川冷着脸,奋力甩开程煜明的手怒骂道:“妈的,程煜明,你踏马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你再诋毁她一句试试?”
程煜明气得双眼通红,一脸愤恨的看着他。“我他妈就是吃饱了撑的不该管你,你踏马就应该死在她的枪下,你踏马活该她这样对你,像你这样的贱骨头你踏马就活该。”
周时川往后一仰,浑身懈了力般颓靡。
他该怎么和程煜明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呢。
他真的累了,她追他逃,东躲西藏的日子,那些互相对抗的日子里,互相爬满痛苦的脸和那些掩藏在痛苦之下的汹涌爱意。
他累了,他倒不如真的死在她的枪下算了。
一声枪响,万物归一,一了百了,他也不用再痛苦,不用再夜夜辗转反侧,不用再为她伤心。
程煜明看着那张素来漂亮的脸上渐渐爬上了死气,一时间也没了心气,重重的叹口气后,紧紧挨着他坐下。
他这个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太痴情,太认死理。
在他眼里万物不及林知栀分毫。
程煜明拿过他手里的烟给自己也点燃了一支,靠着树干吞云吐雾起来。
“死了就甘心了?”
周时川轻笑一声,“死了就死心了,不止心死了,人也死了,那些事都不用想了。”
程煜明听着他这话很是不屑。
“你把她藏匿得这么好,谁都找不到,那她呢?她知道你的一番良苦用心吗?或许…换句话说,她心里有你吗?”
周时川沉默的抽着烟,不作回答。
程煜明看他这样,也没了再想说话的心思,自嘲一笑。
他又何必说他呢,他自己不也一样,当初面对那个人的背叛时不也选择了放过她,甚至再见她时,他都只需要她对他解释一番,承认她还爱他,他就能够重新敞开怀抱再度接纳她。
在犯贱的这条路上,他和周时川一样,心甘情愿被女人玩弄。
越想越烦,程煜明手中的烟抽得更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