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桓予犹疑了一瞬。
苏时章对他而言,算是个值钱的宝贝。
只要苏时章还在他手上,宿檀玉就不会舍得离开他太远,即便再不情愿也得要哄着他。
她跟他之间的关系,不能单靠那点微薄的情分去维系,而利益给他带来的安全感又往往不太长久。
只是望见她那双期盼的眸子,裴桓予又不忍心再拖延拒绝:“好,我们现在就去。”
私牢位于裴桓予的书房地底,通过一块移动的砖打开,便是一条幽暗的地道。
宿檀玉被他抱在怀里,又小心翼翼地放在有一墙之隔的软塌上。
她本不欲跟他如此亲密,但裴桓予大有一言不合就杀人之势。
非说她现在身体虚弱,而他那入口修得陡,寻常人都得要多加小心,何况是她这样病体未愈的。
只是……
她蹙起眉,说道:“我要见他,你把我放在这里旁听,有什么意思?”
裴桓予同她对视许久,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退了一步,说道:“好,我带你去。”
刚出了门,光线立刻暗淡下来,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苏时章双手戴了镣铐,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眼睛却亮得惊人。
萧一听见动静,脸色难看地过来,小声地禀告:“属下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他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而您说的那个刺青,也没在他身上找到。”
宿檀玉跟裴桓予对视一眼,轻声说道:“他当然不肯说,真要是说了,苏美仙的名节和他的性命,真的就不保了。”
她思忖片刻,随后上前站在牢门前,冷声说道:“苏公子的骨头可真硬啊!只是不知道,如果把你的骨头跟苏小姐的名节撞上一撞,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幽暗的牢房内,纤弱的少女笑得纯然无辜,似乎无害极了。
苏时章却当即气怒,挣扎着往牢门处挪移,伸出血淋淋的一双手就要往宿檀玉身上抓去,声音嘶哑:“你这个女人,好狠的心!”
他这搏命,却并未能改变什么。
裴桓予一见他动作,就飞快地将宿檀玉揽住,退到一边,冷笑起来:“你是打算让苏家满门都跟着你陪葬吗?”
苏时章神情一变,更是暴怒异常,吼道:“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有什么过错,你们一个要用我小妹来威胁我,另一个竟然要灭我满门!”
裴桓予听到苏时章将他跟宿檀玉归为一对,先是本能的高兴,随即又有些担忧。
他自小听多了污言秽语,也做多了抄家灭族的事,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苏时章骂得也对,他确实是奸臣,所为只是想过顺心日子,而谈不上为国为民。
只是因为有夭夭在,他从没起过要祸国殃民的心思。
“你真是连话都不会说!”
裴桓予打断了他,说道:“我跟檀娘分明是天作之合,你连这点都分不清吗?寻常人要是进了牢房,少不得要装模作样低个头,你连头都不低,还想保全苏家?
难怪你的心上人在你身边多年,你连个人都追不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另许他人!
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她跟旁人定亲,你心里应该很不好受吧?”
裴桓予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诡异地朝他看了过来,同时欲言又止。
宿檀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道:“裴桓予,你看看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她刚跟他重逢的时候,他还相当的冷淡且不近人情,成天只顾着四处当差,甚少能见到他半个人影。
现在倒好,除却那几日她病了,别的时候他简直恨不得挂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
“苏美仙跟……”
宿檀玉忽然想到了什么,蹙眉看向苏时章,说道:“韩长安应该是你的好友,或者说曾经是你的好友。苏美仙既然跟你有了肌肤之亲,想必是喜欢你的。她必然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再爱上另一个。
你跟韩长安有过约定,但你却杀了韩长安,是为什么?是因为韩长安杀害阮成的事情,暴露了吗?
但是这也不太对啊……”
裴桓予为了钓鱼,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调查韩长安,一切都是在背地里进行的。
宿檀玉猜测道:“莫非,你们中间起了内讧?你跟韩长安分赃不均?”
苏时章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却很快平静下来:“胡说八道!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裴桓予狭长的眸子微眯,顿时笑了起来:“内讧是对的,但不是他们两个,而应该是你们背后的主子。”
苏时章愣了愣,立刻吼道:“我不想跟你这等满嘴荒唐话的人打交道!我跟仙娘是骨肉至亲,你却污蔑我跟她有染!我看你是做的脏事太多,以至于看谁都是脏的!
你跟这个贱人,早就夜夜笙歌了吧!真是可笑,她还打着爱慕你的幌子,来套我仙娘的话!”
宿檀玉平静地注视着他,等他骂完后,才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区区一点血亲关系,竟然就让有情人不能成眷属,还害得苏公子连杀三人,真是让人怜悯!
不如就让我来帮苏公子一把,替你把血亲相奸的事情先传出去,好成全你跟她的缘分。”
她不等苏时章回答,转身就对萧一吩咐道:“还请您现在就去做,务必要让这燕京人人都晓得苏家的这对痴男怨女。”
萧一得了令,见裴桓予并未反对,就要出去办事。
却不想苏时章当场承认道:“慢着!人是我杀的,但我跟仙娘并非亲兄妹,我是苏家领养的儿子。”
宿檀玉立刻看向他,说道:“就这些吗?仅仅如此,你就想让我保守秘密?”
“仙娘是无辜的”,苏时章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我被苏家领养的时候,就行动不便,还常年生病。而仙娘她自打出生,就有个能替人治病的本事,只是需要跟人亲密接触。”
“我知晓此事后,便引诱她,伪装出心怀死志的样子,向她诉说我被病痛折磨的不易。
她心地善良,对路人常怀有一二分的同情,何况我是她的兄长。
最开始,她只是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