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茶馆内一片寂静。
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呕恶之声。
李兰天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人怎么能点背到这种地步。
刚才沈修言若不是为了看热闹,没有继续夹花生豆吃,这枚黄牙多半已经在他的筷子上了。
“这怎么不算一难呢。”李兰天感慨到。
沈修言还没吃多少,胃里都是酸水,吐完抹了抹嘴,怒骂道,“你们打架能不能出去打!这牙落在我碗里,算怎么回事啊?!”
商队的老大表情严肃,挥了挥手,旁边几个修士就将男人拖到茶馆外一处长街的阴暗角落里。
随后爆出一声若隐若现的惨叫声。
这位老大抱拳,一副刚正不阿,忠义之态,歉意道,“在下龙嗷天,是潜龙商队的领队,处理手下过于意气用事了,打扰了几位,我在这里赔个不是。”
李兰天怔了怔,惊愕道,“龙傲天?”
这什么古早酷炫的男主名?
龙嗷天连忙摆手否认,“哈哈哈,不,是龙嗷天,嗷嗷大叫的嗷,我幼时出生就喜欢对着天大叫,父母才起这个名字。”
李兰天尴尬的笑了笑,“原来如此。”
龙嗷天扫了眼几人的穿着打扮,心道多半是仙门百家中出来游历的弟子,抱着交好的心思,笑吟吟道,“这位小兄弟,你这菜被我们弄脏了,不如我让小二多上几盘,咱们相聚有缘,一起吃如何?”
沈修言见他这么热情,下意识的想要接受,话未出口,又想到自己的万难之体,斟酌道,“哈哈,这个……”
他扭头盯着李兰天,疯狂眨眼示意让她来决定。
李兰天都感觉自己要被这人的长睫毛扇伤风了。
她刚好想要打探消息,眼下是个机会。
“阁下美意不好拒绝,那就一起吃吧。”
龙嗷天当即大叫一声“好,来小二,好茶好酒都上来,拿手好菜给我满一桌!”
商队中的修士大多都是身高七尺八尺的彪形大汉,身后背着银色长刀,往木凳上一坐,地板都翘边发抖。
李兰天这几个少年人坐在一侧,与他们面对面,看起来像是满身横肉的老虎和刚舒展身条的小猫凑着聚餐。
应拭雪还勉强比另外两个壮一点,手臂挽起露出肌肉,身后亦是背着长刀,画风倒是与商队极为和谐。
李兰天也背着刀。
龙嗷天笑声洪亮,阚快道,“几位小道友也是用刀啊,能否问下是来自哪个宗门吗,说不定我们商队也有幸给送去过灵草呢。”
沈修言扯着嘴角,心道就他自己不用刀,这话让李兰天去回!
应拭雪面无表情,本就不愿同陌生人言语,此刻耷拉着脸,烦恼怎么回家。
于是只能靠李兰天一个人了。
红衣少女眉目疏朗,就静静的坐在桌前,宛若一潭幽泉,不因风而起波浪。
她的眼睛清澈又明亮,望向对面的人时,见不到分毫胆怯之意。
龙嗷天心道,这个小姑娘多半就是这几个人中真正的话事人。
李兰天淡淡道,“我们宗门避世不出,从未同商队采购过草药。不过现如今,能在这偏僻雪原外的小镇里有幸与阁下一桌而食,品茶相言,我们当真是有缘分。”
她主动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态度平和,让人如沐春风。
龙嗷天笑吟吟接过,非常给面子的一饮而尽,“原来如此,不过咱们这缘分不能只喝茶啊,小道友瞧着爽快,要不来饮几壶酒?”
“……”
李兰天想起自己上次喝酒之后大闹灵网,锐评仙门百家的功法后,惹来的大麻烦……
她无声扭头扫了旁边的玄甲少年一眼,心中哀叹一声。
沈修言接话道,“为什么这茶馆里有酒啊,有小菜也就算了。这肉菜又是怎么回事,它应该叫酒楼啊!”
“……”
沈少爷你可真是发现了大问题啊。
龙嗷天也顿时思索起来这个问题,提起的酒壶又放在桌上,“对啊,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吗?”
他转身又去问旁边的几个兄弟。
这群彪形大汉都非常配合的露出茫然的表情,“老大,咱也不知道啊。对啊,有酒有肉,不应该叫酒楼吗?”
“不对不对,是应该叫饭馆吧!”
“对啊,这应该叫食为天,饭馆食肆,就属食为天的好吃!这老板真不会做生意,怎么不叫食为天。”
远处扒拉算盘的掌柜的尴尬的笑了笑。
他要是敢给店起名叫食为天,那地水界第一饭馆真正的食为天的武仆就能找上门来把他牌子掀了……
这群刀修怎么回事,脑子都被冻傻了吗?
李兰天观察几人的面部表情,发现确实没有假装的痕迹,都出自真情实感,放松了几分警惕,笑声道,“敢问阁下这是个什么商队啊,听说是要采灵草?这雪原极寒之地,竟还有灵草生长吗?”
“当然有!”龙嗷天拍了拍胸口,又压低声音,“不是哥跟你吹,这雪原里的灵草,那是一个难得啊。我们都是拼了命,才能采下一筐。”
“就是方才那人口中往生草?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它很罕见?”李兰天直言不讳道。
龙嗷天面色微变,“嗯。往生草,是这苍狼雪原深处的一种灵草。百年生一株,千年结一果,极为难得。”
他叹了口气,面带苦涩,“往生往生……修道之人,怎么往生啊?这都是一群佛修传的,一株往生草,可以让修士的魂魄得到救赎,散去此生因果,来世更易修行。可人都死了,还说什么来世?我们这群人只知道它价格高,就用命来换。回头卖给大商行和佛修。”
他猛地仰头饮尽一壶酒,嘴角挂着酒渍,胸口衣襟湿了一片。
“方才被我们揍的那人叫邢奇。这次进雪原去采集灵草,商队的一个兄弟为了救我们,引诱狼群。他死后,我就想着将他的那份往生草留出来,就当给这去世的兄弟送行了,让他来世修炼容易一点,免得再这样身不由己讨生活。”
他猛地拍了桌子,神色痛苦,“奈何那邢奇死活不同意,说什么人死了留着灵草是暴殄天物,要我们把这份卖钱后平分,他也好意思!”
“小道友,你们说,我龙嗷天这事做的对不对!”
此人仅仅这几句话,周围的几个彪形大汉都纷纷给自己灌酒,喝的伶仃大醉,鼻涕一把泪一把,哀嚎声不止。
更有甚者搂着应拭雪的手臂,勾肩搭背道,“小道友,你也是咱们刀修,你就说,这人怎么能这样呢!那可是兄弟啊,同生共死的兄弟!”
沈修言已经眼角挂着泪,没喝一滴酒也能随着他们醉,呜咽道,“这人也太过分了,这是兄弟啊,是朋友,是生死之交!”
“……”
好一个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兰天无奈的扶了扶额,僵硬的扯着嘴角,扫过这一群痛哭流涕的大汉,配合道,“岂有此理……怎么能这样……都是哥们。”
应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