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就我对当前整个匹诺康尼局势的了解程度来说,我认为当前依据自由意志、尝试着通过谐乐大典谋夺【同谐星神】化身力量之人有且仅有您一人。】
【至于参与这个计划的其他人,无论是我的长兄还是其他橡木家系的成员,无非都只是在听从您的教导,他们并没有深入的思考为何要采取这样的行动,亦未对计划成功或失败后的事情进行深入的思考,他们都只是作为一名棋子而在行动而已,并非是基于自身的自由意志而在行动。】
【然而,即使是作为棋手、看似拥有自由意志的您,您的所有决策又真的都是基于您自身的真实想法么?】
【诚如我在这本书前面所作出的论述,人的行为是受到快乐和痛苦两种情绪的支配,您当前认为打造一个秩序神国是匹诺康尼唯一的出路,无非是因为您的意志被残酷且不美好的世界所摧残,对众生丧失信任,被过往的痛苦所支配下的选择。】
【但除此以外,我还想和您讨论另外一种会影响您自由意志的因素,那便是出生与生长的环境对个人自由意志的影响。】
【正如一个从事商业与泛银河市场的势力(指星际和平公司)比一个从事科学研究的势力(指天才俱乐部)需要更加具有社交属性、交际能力的人才。】
【一个和谐稳定的势力(泛指同谐家族)相较于充斥着毁灭与破坏的势力(泛指反物质军团)会培养出更加具有良知、善良和正义感的人才。】
【每个人不同的生长环境,很大程度上影响每个人的自由意志,就如同星际和平公司的使节砂金先生一样,因为他的家人已经全部离世,所以,他拒绝了‘秩序’与‘同谐’,毕竟已经没有能够一起分享喜悦之人。】
【在我看来,出生于家族之中的您在成长的过程中,起初可能是对于人性的本质秉持着‘善’的基本判定,但随后,您发现同谐家族之中也是暗流涌动,充斥着各种不义行为,故而,您对于家族失望,开始在外游历。】
【而在这之后不久,您应钟表匠的邀请来到了匹诺康尼,发现匹诺康尼是一个在边境星域依靠着自身独立意志而存在的新兴行星,充满着勃勃生机,故而,秉持着在这里践行着同谐理念,您留在了这里。】
【之后发生的种种,我们都已经相当清楚,故而不再赘述,但两次逐梦客的叛乱显然摧毁了您关于‘人性本善’的认知,故而,现在的您认为‘人性本恶’,所以需要用强势的律令支配他们的生活,消弭他们的欲念,进而实现匹诺康尼的长治久安。】
【如此,我认为您的出生环境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您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您的出身高贵,并未过多的与社会底层交流,或者说即使您主动与社会底层交流,您也是以上位者的身份来进行的交流,以至于您对于世界的看法太过高洁,无法容许一丝一毫的污点存在,您只允许打造完美无缺的世界,不允许有灰色的痕迹存在。】
【这些过往和悔恨的情绪在相当大程度上干扰了您的自由意志,以至于您看似在自由意志作用下做出了选择,但实际上到处都充斥着被“必然国度”支配的痕迹,我不认为被“必然国度”支配的决策是正确的。】
【以上,便是我认真地向您讨论了自由意志的影响因素,以及探讨您这次决策的“自由意志”是否真正自由。】
【而从这里开始,我将向您认真的讲述我所研究的《道德与秩序的原理导论》。】
【诚如前文所说,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非常不美好,充满着“人吃人”元素的丛林法则世界,众生出生在这种环境之中,本来就会受自然法则的影响,从一开始便是一位充满着缺陷与残缺的生灵,在这种状态下诞生的自由意志,具有着原初的邪恶。】
【但尽管如此,我认为“人性本恶”并不影响我对众生怀有期待。】
【因为,即使众生“人性本恶”,但众生在降临于这个世间的时候,他们亦是获得了祝福的,无论是造物主【秩序星神】太一的爱与祝福,还是父母对于子女的爱与祝福,又或者是兄弟姐妹的爱与祝福,众生在降世时至少会收到其中一个。】
【正是因为爱与祝福的存在,众生才有了摆脱在【必然国度】中所天然拥有的恶,迈向【自由国度】的机会。】
【没错,自然的世界(或称之为必然的国度)冰冷而又残酷,但众生利用爱与祝福创造出的文明世界(或称之为自由的国度)则相当具有温度。】
【那作为众生的我们为何要追求善呢?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善就意味着可以不伤害他人,尤其是自己所亲近的人。】
【我们不希望自己伤害自己的父母,亦不希望我们伤害自己的兄弟姐妹、朋友。在这种基础上,我们渐渐地也不希望自己会伤害认识的人以及他人。】
【正所谓爱是持久忍耐,因为爱的存在,我们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天性中的恶,但必须提醒的是,抑制并不代表着我们消弭了自身的恶,事实上,我们天性中的恶将会伴随着我们一生,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会爆发。】
【守护文明世界,并不是仅仅只依靠爱与祝福就能实现的,毕竟自然世界不是电视剧里的晨间剧,是相当残酷冰冷的世界,我们必须要认识到,相较于永恒存在的“必然世界”,属于众生的文明世界是相当脆弱、短暂,随时都可能会灭绝的。】
【所以,为了让我们的文明世界始终处于安全的位置,也为了保护我们的自由意志,我们必须要建立秩序来时刻约束我们自己,因此,这种秩序并非是一种律令或一种必须要遵守的教条,而是一种对文明世界以及众生的保护程序。】
【正是因为有了秩序的存在,我们才可以稍微放下心来,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心自己或他人本性之中的恶爆发,因为在那个时候,秩序将会阻止我们的恶行。】
【因此,所谓秩序,是一种从下而上、依靠信仰建立的逻辑,而非是从上而下、依靠威权建立的逻辑。秩序之所以能够长久,是因为人们都相信秩序能够保护自己,故而发自内心的拥护它、保护它、扞卫它,而非是因为掌握秩序之人的威权,因为依靠威权建立的秩序总是短暂的、很快便会崩塌的。】
【在此基础之上,我认为您建构秩序神国的根基便是错误的,【秩序星神】太一因为创造了众生,方才有一定根基要求众生遵从祂的教令,这条秩序道路有且只有太一神能够践行,您若是以凡人的身躯仿效践行此秩序道路,尝试以威权和强迫来建立秩序神国,迎接您的必然是永恒的虚无。】
【当然,这些内容有些小偏题,所以,让我们继续回到自由意志与秩序关系的讨论之中。】
【我倾向于认为,秩序与自由意志并非是完全冲突的关系,而是一个高度对立统一的整体,就像是光与影的两面,我们必须要统筹来进行理解,理解了自由意志,我们才能真正的理解秩序。】
【例如,为了实现自由意志,我们就必须要构建秩序,而构建秩序的目的原本也是为了更好的发挥造物主【太一】所赋予我们的自由意志,毕竟,秩序与自由意志本来就都是【秩序星神】太一对我们的馈赠,这两者本来就是对立统一的,属于一起使用的配套组件,歌斐木先生又为何仅仅只盯着秩序而否定自由意志呢?】
【何况,自由意志虽然是在必然世界之下的产物,不可避免地会让人产生恶的想法,但同样的,自由意志也拥有着向善的可能性。倘若我们直接剥夺众生的自由意志,那么,世界便彻底回归了【必然世界】,只剩下了冰冷无情、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永恒之恶”的世界,通往【自由国度】的大门也不会开启。】
【故而,在我看来,您的这种想法实际上是用自然界的“永恒之恶”来剥夺个体的“或有之恶”,实际上是更加恶劣的行为。】
【您的这种想法,就宛如“天才俱乐部”的某位天才要求在全宇宙推广返祖实验一样,他认为拥有自由意志的生灵变得更加痛苦都是因为他们能够认识到现实世界的种种恶,只要将这些生灵返祖成猴子,使他们丧失了自由意志、失去思考的能力,他们便不会再感到痛苦,也能获得幸福。这种想法显然是相当危险和荒谬的,因为,它基于这样一种悲观主义的预设立场,即所谓的幸福来源于痛苦的缺乏。】
【当然,我认为快乐和痛苦本身并没有直接的关联关系,痛苦的缺乏并不意味着快乐,而快乐的缺乏也不意味着痛苦,因为还存在着许多中间状态,但这位天才的返祖实验显然会摧毁银河寰宇中的一切文明。】
【歌斐木先生,倘若众生不需要自由意志,那么,最好就在一开始不要赋予众生自由意志,让众生像细菌、真菌一样自行繁殖不好嘛?而既然【秩序星神】太一赋予了我们自由意志,我们就必须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行。】
【我一直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创世纪应该有两次,第一次是属于【秩序星神】太一的创世纪,太一神创造了秩序井然的自然世界,也就是所谓的【必然国度】。而第二次则是由【秩序星神】太一赐予众生自由意志,由众生继承太一神的意志,根据自身的自由意志所进行的二次创世,在这次创世纪结束后,我们将获得专属于众生的【自由国度】,我们当前便处于这一阶段。】
【以上种种,望歌斐木先生深思,如有可能,请立刻停止您的计划,放弃剥夺匹诺康尼中众生自由意志的行为,以调整您的方向真正迈向秩序坦途。】
……
在星期一正在给梦主歌斐木写书劝谏的时候,歌斐木则是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世界之中找到了【虚无令使】黄泉,打算将她礼貌地请出匹诺康尼。
“我不打算做些什么。”
正在迈步向着前方行进的黄泉突然间感受到了来自于梦主歌斐木的气息,于是,她的行进速度稍稍减缓,稍微向歌斐木解释了一下自己并无恶意。
而面对黄泉的解释,歌斐木并没有进行正面回答,他只是开口说道:
“知道么?第一次来到梦想之地的人,往往都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确认自己仍站在坚实的土地上,然后,他们会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天空。”
“无论现实还是梦境,仰望天空都是人类的本能,自【黄金的时刻】落成的那一天,它就一直在那里,守护着每一个声色犬马的夜晚。”
“但如今这片夜空却被无情的斩断,染上【虚无】的阴霾,而这个过程……仅仅只在一刀之间。”
在听到了歌斐木如此描述她的战斗力后,黄泉相当平静地更正道:
“事实上,一刀并不准确,本质上是两刀,只是第二刀斩的比较迅速。”
面对黄泉的这个说法,歌斐木并不打算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进行讨论,故而,他再次调整了话题,开口说道:
“但重点不在于此。”
“这场盛会聚集了太多不应该被邀请的客人,纵使【同谐】包容万象,但为了匹诺康尼的和平,我也不得不对其中一部分客人下达逐客令……”
“盛会之星容不下你,虚无的偃偶,活在阴影中的人,不应走上光亮的台前。”
在察觉到来者不善后,黄泉也很快进行了回应:
“就生活在阴影之中这一点,我们应该没有任何区别,因为至少在与别人对话的时候,你应该露出本来的面貌……”
因为并不知道梦主歌斐木过去经历的缘故,此刻,黄泉再一次精准地踩在了歌斐木的雷区之上,引起了这位匹诺康尼现梦主的愤怒情绪。
“我想,不能让你留在匹诺康尼的理由又多了一个。”歌斐木看向了黄泉,冷冷地说道。
但旋即,歌斐木还是进行了解释,亦或者说是威胁,只见他如是说道:
“无论你是否相信,这就是真实的【我】。不仅仅只有站在你面前的这几位,事实上,附近的许多人,每一位都是。”
话音落下后,原本就聚拢在四周的匹诺康尼居民们汇聚了过来,每一位都用着同样的神情看向了黄泉。
而对此,黄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只是微微挑眉,开口说道:
“这就是家族们口中所谓的万众一心?”
不过,面对黄泉的质问,梦主歌斐木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开口说道:
“我的凡胎早已消散,橡木家系的十万七千三百六十六名孩子是我如今的眼、耳、口,在需要的时代,我将谐乐在这美梦中传扬,而在必要时,他们将替我将罪恶从这乐园中流放。”
当歌斐木将话题挑明到这种程度后,黄泉便直接了当的询问道:
“听起来,你要请我离开匹诺康尼了。”
对于黄泉能够准确的识别他此行前来的目的,歌斐木相当的满意,于是,他稍微笑了笑后,开口说道:
“对,但是很可惜,没有‘请’这个字。”
在听到了歌斐木这样的说法后,黄泉微微挑眉、平静地看向了他,询问道:
“你觉得自己做得到。”
面对黄泉的问题,歌菲木依旧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反问道:
“你是在威胁我?”
对于歌菲木这样的反应,黄泉依旧是平静地回应道:
“如你所见,我用的是陈述句,所以,这不是一句威胁,而是对于现实情况的判断。”
“在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而对我露出恶意的人之中,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此情此景发生过太多次,而人们对此的态度也往往反问是‘这有何不可’。”
“但实际上,结果一直都是不可。”
在听到了黄泉以相当平淡地口吻平静地讲述起了过去曾发生的事情后,歌菲木稍微理解了一点黄泉的过去,故而,他开口说道:
“你很自信,但请你铭记,家族谦逊、但并不软弱,若你不从,并将那把刀从刀鞘里拔出,你终其一生都将无法逃离无限夫长的怒火。”
“而在那之前,一共一百三十七人,这是我担任梦主以来流放的外邦人的数量,他们中曾有人折断了我的双翼,也有人曾经放火焚毁了我的身躯。但直到今天,我依旧站在这里……”
“我不介意让自己的放逐名单之上再增加一个人。”
梦主歌菲木开始将他自己的相关讯息传递给了黄泉,以尝试震慑住这位[虚无令使],避免出现正面武装冲突。
不过,黄泉似乎完全没有收到歌菲木话语的影响,此刻,她只是平静地看向歌菲木说道:
“如果你要那样做的话,你会死……我的意思是,你们都会死。”
黄泉的话音落下后,歌菲木所附身的家族成员们的目光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刚刚的交流中,歌菲木已经意识到了黄泉并不是那种喜欢说大话之人。
所以,黄泉现在所发出的死亡宣告可能不仅仅是一种威胁,而是对客观上将要发生的事情的宣告。
当前谐乐大典尚未召开,歌菲木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便与世长辞,然而,如果不将这位虚无令使排除出匹诺康尼的话,接下来的谐乐大典很可能也会横生波折。
在这种情况下,现在的局面对于梦主歌菲木来说无疑是进退维谷,但即使如此,为了谐乐大典的顺利召开,歌菲木依旧是打算试一试。
毕竟,匹诺康尼这边也是有一位秩序令使的,虽然这位秩序令使并不打算支持他在谐乐大典上谋取[同谐星神]化身的计划,但也不至于看到这位虚无令使在匹诺康尼大开杀戒。
不过,也就是在梦主歌菲木沉默了片刻,最终打算下达将黄泉从匹诺康尼驱逐出去的命令时,黄泉却话锋一转,说道:
“……但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就按照你所说的,我会离开。”
在听到了黄泉这样说后,歌菲木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微微松了口气,回应道:
“十分明智的选择。”
对此,黄泉评价道:“似乎也没有别的出路?”
面对黄泉的这个说法,歌斐木只是回应道:
“于你而言,这的确是唯一的道路,请时刻记得,你和匹诺康尼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生于彼岸者,无法在此岸寻得归处。”
在说到这里时,歌斐木依旧担心不太保险,便做出了更加深层次的警告,只见他说道:
“离开,永远别再回来,盛会之星的光芒太过耀眼,吸引了太多的骗子、恶徒、罪犯,但即便是【同谐】,也绝对不会欢迎【虚无】的自灭者。”
“更何况这位自灭者还会带着周遭的一切入灭,你的力量分明是沉眠无相者的馈赠,深不见底,就像是深涧中的一条支流,为众生带去死亡与罪恶。”
而对于歌斐木这样的提醒,黄泉也平静地进行了回应,只见她说道:
“那也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当作是来自彼岸之人地忠告吧,你比我更清楚,匹诺康尼当前已然背离了同谐,无论你们地目的是什么,我都只能看到一种结果,那便是永恒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