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天边乌云翻滚,似欲吞没残阳。刘季站在武关崖边,赤霄剑还带着屠奎的血渍,他一把扯下酒囊,仰头灌尽,喉头火辣却掩不住眼中的焦灼。“先入关中者为王”——子婴降楚时项羽传来的这句话,像根刺扎进他心窝,满脑子都是关中沃野、金戈铁马。
“樊哙!周勃!”他猛地转身,吼声震得山涧回荡,“传令全军,昼夜兼行,三日必抵峣关!”樊哙一愣,挠头道:“沛公,弟兄们刚打完武关,腿都软了…”刘季瞪眼,挥手打断:“软个屁!老子要关中,谁挡谁死!”他一把抓起地上的玄黄旌旗,狠狠插进泥土,“粮草烧光,钱花光,老子也要第一个踏进咸阳!”
大军即刻开拔,三万兵马如洪流滚过山道,车轮碾碎泥泞,马蹄踏破晨雾。刘季骑着从秦军抢来的乌骓马,风尘满面,嘴里嚼着干粮,眼底却燃着野火。萧何送来的粮草堆满后营,钱帛如流水洒出,他毫不吝惜——兵卒每人发了双份赏银,马匹喂饱燕麦,沿途斥候换了三轮快马,只为探清峣关动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项羽那小子若先入关,老子的血汗就白流了!
现在不是赢不赢,而是谁赢的问题了。
后方,萧何坐镇南郑,帐中灯火通明,案上堆满竹简。他瘦了,颧骨高耸,眼下青黑,却精神抖擞。这几月,刘季扩军数万,粮草需求翻倍,他愣是没让前线饿过一天。武关一战前,他连夜调拨三百车粟米、五千斤盐巴,外加两万匹布帛,硬生生撑起张良的虚兵之计。如今刘季急行军,他更如神人附体,手指在舆图上飞快划动,口授命令如流水:“再征两千民夫,灞上水道运粮,昼夜不歇!”
帐外,车马轰鸣,粮船沿汉水逆流而上,民夫肩扛麻袋,汗水混着泥土。萧何起身,推开帐门,望着远处峣关方向,低声道:“沛公要关中,我便给他铺出一条粮道。”他转头对副吏笑笑:“这后勤之道,不比子房前线杀人逊色吧?”副吏连连点头,暗叹此人已出神入化。
峣关城头,秦军旌旗歪斜,士卒倚着墙垛,目光呆滞。武关失守的消息如寒风吹过,兵营里窃窃私语不断:“屠奎那狗贼都被砍了头,咱们还守个屁?”“听说刘季三千兵打到五万兵,简直是白起再世!”士气如残烛,风一吹便散。
后方咸阳,胡亥醉卧宫中,锦榻旁散落着摔碎的玉觞。他近日愈发癫狂,梦里尽是秦始皇怒目瞪他,醒来便拿宫人出气,一日斩了三十余仆。赵高立在殿外,黑袍如鬼影,手中竹杖敲得地板咚咚响。他眯眼冷笑:“陛下莫慌,刘季不过匪类,关中铁骑一出,定叫他尸骨无存!”可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报——峣关粮仓被盗,守将私卖军械,兵卒逃亡过半。
秦军将士心如乱麻。有人盘算投降,揣着从尸堆里捡来的金珠,低声道:“刘季赏银大方,降了他还能活命。”
有人却咬牙切齿,握着长矛喃喃:“我家三代为秦将,宁死也要搏个忠名!”
可无论投降还是死战,所有人都怕极了那个“武安侯”。这封号曾是贵族笑柄,如今却如白起当年横扫六国,成了噩梦般的存在。
峣关在望,刘季立马山巅,风卷起他破旧的战袍,露出满身伤疤。他眯眼望去,关墙上的秦军如乌合之众,火把稀疏如鬼火。他忽然笑了,笑得肆意又苍凉。
他想起沛县时的自己,不过是个混迹市井的泼皮,连个正经爵位都没有。
如今,他手握数万雄兵,张良献策在前,萧何运筹在后,樊哙周勃冲锋陷阵。那句“先入关中者为王”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而是近在咫尺的现实。他低头看向赤霄剑,剑锋映出他粗砺的脸——这张脸,竟隐隐有了当年秦始皇的气势。
“娘的,老子要当王!”他猛地拔剑向天,吼声压过山风。身后兵卒齐声应和,喊杀声震天。三日后,峣关城门轰然倒塌,刘季一马当先冲入关内,满脑子都是咸阳宫殿的模样。
秋风卷过蓝田原野,枯草瑟瑟,乌云压顶,似要将天地碾碎。刘季立马山坡,赤霄剑斜指前方,目光如炬。三日前,他破峣关而入,带着四万雄兵直扑蓝田——这是咸阳最后的门户,秦中军五万精锐据守,却如困兽待毙。他咧嘴一笑,低吼道:“娘的,这仗打完,老子就进咸阳了!
对面,秦军阵列森严,长矛如林,战鼓沉闷。主将立于中军,脸色铁青,身后士卒却眼神涣散。武关、峣关接连失守,胡亥的旨意一日三变,赵高的屠刀血腥逼人,军心早已如残垣断壁,摇摇欲坠。
“周勃!樊哙!”刘季猛一挥手,声音撕裂风声,“给老子破了这狗屁阵!”
周勃提矛下马,沉声道:“弟兄们,跟我上!”他身披破甲,满脸胡茬,那是沛县时跟刘季一起扛过锄头的汉子。四万兵马中,沛县老兄弟不过数百,可个个如狼似虎。他们无需刘季指点,早已熟稔战场,眼一扫便知破阵时机——秦军左翼旗帜微乱,士卒脚步虚浮,正是破绽所在。
战鼓擂响,周勃一马当先,率千余死士直撞秦军左翼。长矛刺穿敌甲,血溅三尺,他吼道:“杀进去!”身后兵卒如潮涌上,刀光剑影中,秦军阵脚大乱。
樊哙紧随其后,赤膊挥刀,状若疯虎。他瞅准秦都尉高踞战车,指挥中军,猛地跃起,一刀劈断车辕。那都尉惊呼未落,头颅已滚下尘土,血喷如柱。樊哙抓起首级高举,狂笑道:“秦狗听着,老子是沛公手下的大将樊哙!”
这一斩,如雷霆裂地,秦军士气瞬间崩塌。中军失帅,主将鞭马欲稳阵,却被乱兵挤得动弹不得。四万汉军乘势掩杀,喊声震天,竟压过五万秦军的哀嚎。
蓝田战场上,沛县的兄弟们眼中燃着火。他们知道,这或许是最后几次立功的机会——咸阳在望,天下将定,昔日扛锄的农夫,如今要踩着秦军尸骨封侯拜将。
周勃一矛挑翻敌将,喘着粗气回头喊:“老樊,瞧见没?这仗打得痛快!”
樊哙抹去脸上血污,哈哈大笑:“老子再杀十个,封个万户侯给你们看!”
连那些新招的兵卒,也被这股豪情感染,刀砍得更快,腿跑得更猛。
四万人追着五万人打,战场如沸。秦军丢盔弃甲,践踏同袍,溃逃如鼠。秦军主将被围山岗,勒马回望,满目皆是汉军血红旗帜。
他长叹一声,拔剑自刎,血染战袍,身后残兵跪地乞降。
刘季纵马冲下山坡,赤霄剑挥出一道寒光,斩杀挡路的秦卒。他环顾战场,见弟兄们杀得酣畅,心中涌起一股热流。这些年,他们从沛县几百人,到如今四万雄师,刀口舔血,硬生生杀出一条王道。
他猛地仰天大吼:“先入关中者为王!老子成了!”
夕阳西沉,蓝田战场尸横遍野,血汇成溪。汉军旗帜插满山头,风卷残云,映出刘季粗砺的脸。
他喘着气,拍着周勃肩膀:“好兄弟,破阵第一功归你!”
又转向樊哙,笑骂:“你这莽货,斩都尉不赖,赏你三坛酒!”
沛县老兄弟围上来,个个带伤,却笑得肆意。他们心里清楚,这场胜利不只是蓝田的覆灭,更是咸阳门户的洞开。远处,咸阳城隐约可见,宫殿的飞檐如龙脊刺破天际。
张良策马而来,青衫微湿,玉箫别在腰间。他望向战场,淡淡道:“秦军主力已灭,胡亥无兵可守,沛公可直取咸阳。”
刘季哈哈大笑,拍他肩膀:“子房,少不得你这冰玉刀子的功劳,老子这王位坐定了!”
夜幕降临,汉军营中篝火熊熊,兵卒围坐高歌,酒香弥漫。蓝田一战,四万破五万,豪情燃尽,咸阳在望。
刘季举杯望天,低声道:“秦始皇,你瞧好了,老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