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疼,您有话好好说,别揪耳朵啊……”顾愿霖夸张地哀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爹!”
云璟珩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被彻风拉住,迅速远离了“战场”。
顾掌门松了手,拿着竹棍在儿子身侧左右比划:“你少给我拽文,你爹我就不是君子!”
“你走之前我给你说过什么,不要搅入江湖争斗,你小子倒好,勾结魔教的帽子都让人扣上了,你怎么不上天呢?!”
“嘿嘿,爹你消消气,我是被冤枉的。”顾愿霖很识时务地服软认错,一只手悄摸握住了那根笔直的一丝不苟的竹棍。
“顾掌门,咱家这是又换家法了?您这根棍子不错,哪儿找的?借我玩两天呗。”
顾睿拂手甩开顾愿霖,拿棍尖点着顾愿霖手臂:“你少给我嬉皮笑脸,你知不知道这罪行有多严重,云鹤川那老小子要是拿这个做文章,我都保不住你!”
“你说实话,魔教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那个魔教教主与你什么关系?”
“也不算冤枉我。”顾愿霖耸耸肩,道:“泠风寒是我好兄弟。”
“你……!”顾睿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一时又惊又怒,挥手就要抽面前的混小子。
云璟珩再也做不到坐视不理,从彻风的掣肘中挣开,闪身挡在顾愿霖身前:
“顾掌门消消气,此事绝非阿愿之过。晚辈自知无权过问顾掌门家事,但此事因晚辈而起,斗胆请顾掌门听晚辈一言。”
顾睿刚才只顾着吓唬自家儿子,没注意观察他带回来的人,此时看这少年竟敢上前拦阻,不由得认真打量起来。
风度翩翩,芝兰玉树。顾掌门读书不多,这是他能想到的最贴切眼前少年的词汇。
“说话也中听。”顾掌门心道,又看看自家不省心的儿子,一副“大不了你打我一顿”的欠揍模样,心下火气,伸手便要拉开云璟珩:
“小娃娃你让开,你这细皮嫩肉的别被误伤了,到时候你爹娘心疼。”
“……”云璟珩眼底的一丝黯淡一闪而过,仍是站在原地不肯退却。
“璟珩你让开,我爹老眼昏花,别伤着你。”
老眼昏花的顾掌门刚要发火,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云璟珩问:“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晚辈云璟珩,见过顾掌门。”
顾睿脸色突然变得怪异:“云鹤川的云?”
“哈……”云璟珩讪笑一声,半天挤出几个字,“正是家父。”
顾睿锐利如鹰的眼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顾愿霖审视:“你还真把云鹤川的儿子给我拐回来了?!”
“顾掌门注意你的用词,怎么能说是拐?”顾愿霖突然抓住云璟珩的手,直言不讳道,“他是自愿跟我回来的。你说是不是,璟珩?”
云璟珩费力将手挣出,尽量维持镇定:“是……”
场面一度尴尬,顾睿举着竹棍,面露难色,似乎在思考还要不要揍人。
“咳咳!”一直坐在正厅主位的花想容倏然站起身,向廊下走来。
顾掌门像是接收到什么信息,举在空中的手立马垂下,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慌忙上前迎接夫人。
顾愿霖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这个家谁说了算,一目了然。
顾夫人来到云璟珩面前,拉住他的手,一脸慈祥,声音更是温柔如水:“你就是璟珩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顾睿也跟着感慨:“是啊,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四岁,这么小就拿着竹棍在院中练武,我看着都心疼。”
顾睿说着又看向顾愿霖,后者抬头看天,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你娘嫁错了人,却得了你这么个好儿子,真是……唉……”
“夫人,你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做什么?”顾睿急忙打断了花想容。
“我就是替映雪不值,怎么?他云鹤川敢做不敢认?”
云璟珩的母亲,唤作江映雪。
“顾夫人,您认识我母亲?”云璟珩倏然握住花想容的手,目光急切。
花想容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带着人向厅内走去:“来,咱们进去坐着说。”
花想容带着人坐在下首木椅上,自己与顾睿端坐主位,娓娓相告:“愿霖的父亲和你父亲,还有当年的令狐宗业,曾是结拜兄弟。”
“啊?”顾愿霖大惊,“这些我怎么不知道?”
他说着就要坐在云璟珩旁侧,还没挨到椅子,便被顾睿一眼瞪过来的威视吓得起身,只得讪讪站到一旁。
花想容继续道:“我与你娘因此结识,又因志趣相投,我二人结为金兰姐妹。按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姨母。”
云璟珩自是相信顾母的话,当即站起身,拱手行礼:“璟珩见过姨母。”
顾愿霖看他叫得这么痛快,心里隐隐有些不乐意。
喊了这声姨母,自己岂不是成了他表兄?
不过顾父顾母在场,他到底没发作,只是脸色愈发难看。
“坐下说话,不必拘礼。”花想容越看云璟珩越是欢喜,说话都比平日里温柔许多。
云璟珩并未坐回去,而是站在顾愿霖身侧,犹豫着问道:“姨母,您能再和我说说我娘的事吗?”
花想容看见二人站在一处,眼神动了动,没再坚持相劝。
她叹道:“当时你还小,有些事不知道。十五年前,令狐宗业被构陷勾结魔教,残害派中弟子,云鹤川不分青红皂白便定了他的罪,那可是他的结拜大哥!”
花想容一提这事就来气,恨不得破口大骂云鹤川,被顾睿安抚着才稍稍缓下情绪。
“你母亲与令狐宗业自幼相识,得知此事后与你父亲大吵了一架。后来令狐宗业一家身死,你母亲悲痛欲绝,与我相诉,说要与你父亲和离。”
“只是最后到底是没有和离……”
云璟珩静静听着,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滋味,他记得,后来母亲一人住进了院中的另一间小屋,像是惩罚自己一般,整日待在屋里不肯出门。
没有和离,是为了……他吧……
顾睿抓紧了桌沿,恨恨道:“当时我恰巧在上元,与他争执不下,险些翻脸。就在我准备带着夫人赶往青莲派时,收到了大哥畏罪自尽的消息。
他看向云璟珩,眸中尽是悲切:“你父亲不肯彻查真相,将大哥畏罪自尽之事坐实,还要扶持攀咬亲兄的令狐继业为新任掌门。
我心灰意冷,想不通昔日豪情仗义的三弟为何会变成这般无情之人。于是与他割袍断义,从此再无半分兄弟之情。”
顾愿霖总算明白,怪不得逍遥门没有参加四年前的武林大会。
他不由得看向云璟珩,知道他心中定然不好受,开口止住了顾父的话匣:“爹,这些事以后再说吧。我们赶了一夜的路,饭还没吃一口呢。”
顾睿再粗枝大叶也察觉到云璟珩的情绪变化,当下缓和道:“对,先吃饭,吃了饭再说,来人——”
“愿霖,你带璟珩先回你房间休息。”花想容打断了顾睿的话,“我让人把你院中的客房收拾两间出来,饭菜待会让同福送去。”
“谢谢娘。”顾愿霖心想还是他娘体贴细心,立刻拉着失魂落魄的云璟珩出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