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愿霖没去书房，七拐八拐地进了顾睿夫妇的房间。
他是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不知道被对象嫌弃了怎么办。
他爹应该很懂吧？
“爹，娘。”顾愿霖一进房间就趴在了茶桌上，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也就是刚刚用过晚饭，夫妇二人还未准备休息，顾睿这才忍住想教训儿子的冲动。
“你不回房间，来这里干什么？”顾睿奇道。
平时不是挂在人身上，一刻也离不得吗？
像是想到什么，顾睿憋着笑，凑上前低声问道：“被人赶出来了？”
顾愿霖从桌子上抬起头，看了几秒顾大掌门一张幸灾乐祸的笑脸，“咚”一声又将头埋了下去。
“愿霖，怎么了这是，和璟珩吵架了？”
花想容瞪了一眼顾睿，坐到儿子身旁询问。
顾愿霖从桌上起来，委屈巴巴地倾诉：“娘，我是不是脾气不好，很惹人烦？”
“……啊？”花想容和顾睿对视一眼，相继无言。
花想容不解：“儿子，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就是觉得，璟珩他……讨厌我。他今日，对我发了好大的脾气……”
“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我有时候……还会凶他，我会改的……”
“愿霖……”花想容握住儿子的手，轻拍着安抚眼前不安的人，“我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争吵，但我知道——”
“璟珩很喜欢你，他一定不会讨厌你。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顾愿霖空洞的眼眸望向花想容，口中喃喃自语。
“不对……”
不对劲！
顾睿一头雾水：“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顾愿霖倏地起身，“云璟珩不会这样对我说话，他一定是……”
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一个顾愿霖早该想到却又忽略的念头。
他迈开步，瞬间拐出了顾睿夫妇的院子，来到了他与云璟珩的房间外。
房间内没有点烛火，漆黑一片。
顾愿霖定了定心神，抬手敲门：“璟珩……你休息了吗？”
没有人回应。
或许是真的休息了，他晚饭前说过自己很累。顾愿霖在心中安慰自己。
“咚咚咚”，屈指又扣了三下。
还是没有人回应。
顾愿霖没办法再等，说他霸道也好，粗鲁也好，反正涉及云璟珩的事情，他决计做不到坐以待毙。
房门没有落锁，很轻易从外推开。
烛光摇曳，照亮了整个房间。
顾愿霖的心蓦地一沉，整个人如坠冰窟。
云璟珩，不见了。
“愿霖，让门中弟子一起去找吧。”
花想容在院中拦住了准备独自外出寻找的顾愿霖。
“不用了，山下是武林盟的人，晚上外出太过危险。”顾愿霖冷着脸，一身寒气将人拒于千里之外。
顾睿劝道：“愿霖，什么时候了你还使性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派几个稳当的弟子，不会传出什么……”
“爹，娘。”顾愿霖回头，道：“你们回去歇息吧，别担心，我会把璟珩带回来。”
他不会走的，我信他。
“可是……”
花想容还是有些不放心，被顾睿拦下：“走吧夫人，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
顾愿霖出了逍遥门，没有往山下的方向走，而是转向了后山。
他其实不知道云璟珩会去哪里，可就是有一种直觉，觉得他会在那里。
后山的小山坡，是上次云璟珩带玉安抓萤火虫的地方。
也是云璟珩为他做灯笼的地方。
顾愿霖脚步加快，心脏怦怦乱跳。每靠近一步，心脏便跳得更快一分。
他在怕，怕云璟珩不在那里。
怕自己赌错。
或许上天眷顾他，云璟珩正独自一人坐在山坡上，手中捏了一把狗尾巴草，似乎极为认真地在编织什么。
他赌对了。
“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虽然来之前满腔怒火，脑海中预演了无数次见到云璟珩时的诘问。
可当真正找到人时，顾愿霖却还是只轻轻地问出了这句话。
“阿愿……”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云璟珩这才后知后觉地站起身。
明显有些慌乱。
捏着狗尾巴草的手瞬间背到身后：“我……”
顾愿霖没想着立刻追问他，没再说话，只是朝他伸出了手。
云璟珩会意，缓缓将身后的手拿出，在顾愿霖手中放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是一个用狗尾巴草拧成的小动物，还未成型，仔细看去，模糊能辨认出是一只小狗。
还挺可爱的，顾愿霖心想。
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将那半拉小狗握在拳中。
明目张胆地占为己有。
“这是我的……”云璟珩上前半步，似乎是想要回。
顾愿霖瞥他一眼：“这个时候你还担心它？不如先好好想想等下要怎么解释，云、璟、珩！”
张牙舞爪的小猫瞬间耷拉了脑袋。
乖巧地跟着顾愿霖回到逍遥门，明泽正等在大门口，看见二人回来，激动地迎上前。
“公子，云公子，你们回来了！”
“云公子，我家公子找不到你，可着急了，我从没见他脸色这么吓人过。还好你没事……”
云璟珩偷偷瞥一眼顾愿霖，心虚道：“抱歉明泽，让你们担心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明泽笑着摆手：“没事没事，我不累。”
顾愿霖压低声音道：“明泽，你去掌门院中通报一声，就说我们已经回来了，让他们不要担心，早些歇息。”
“是，公子。”明泽小跑着前去通禀。
“对不起啊，让伯父和姨母这么担心，还有你……”
顾愿霖没接腔：“有什么话待会儿回房说吧。”
云璟珩抿抿唇，只得跟在人身后进了房间。
关了房门，顾愿霖脸色似乎更冷了几分：“现在可以说了。”
“说……说什么？”
“呵！”顾愿霖被气得哼笑一声，“云璟珩，你就没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被点名的人低下头，不安地站着，但似乎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又是这样。
顾愿霖无奈，只能自己帮人坦白：“你是打算离开逍遥门，回云水山庄，对吗？”
“下午故意与我争吵，赶我出去，就是为了方便离去，对吗？”
“你不介意别人对你的诋毁，但你害怕连累逍遥门，所以你打算用自己换来两派停战，甚至不惜抛弃我，对吗？”
三句质问，一声比一声凌厉，像一把双刃剑横在二人心头，彼此都被伤得血肉模糊。
就连呼出一口气，都抽痛得令人难以忍受。
云璟珩很想回答说“不是”，他没有想过抛弃顾愿霖，从来没有。
可他说不出口 ，因为他确实那么做了，他确实让顾愿霖伤心了。
没有否认，那便是承认。
顾愿霖忽得低下头，自嘲般笑了起来。
没再继续质问，仿佛是累了，他转身要去开门。
云璟珩立时明白了他的意图。
几乎是一瞬间，云璟珩冲到门前，背抵着房门，拦住了顾愿霖的去路。
“顾愿霖，你不能走。”
“怎么，下午是谁说要赶我走的？”
“顾愿霖你别这样，你，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云璟珩执拗地望着他，眼眶湿红一片。
顾愿霖当然没忘。
他和云璟珩确定关系后整日黏在一起，感情再好也少不得一些磕磕碰碰。
于是云璟珩提议，当天的争吵必须当天解决，绝对不生过夜的气。
这是他们的“一日之约。”
可顾愿霖觉得自己现在很生气，他不能和同样没有冷静下来的云璟珩好好沟通。
见人没有回应，云璟珩垂下眼眸，轻声提醒道：“我们的……一日之约……”
“……”再硬的心肠看见这副模样也会忍不住心软。
顾愿霖被磨得没了脾气，重重呼出一口气，转身回了房内。
云璟珩还不放心，快速给房门上了锁，这才跟过去，站在了顾愿霖对面。
顾愿霖看着他的小动作，嘴角不觉抽动几下，眼尾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