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川书房。
“云盟主还是这么气定神闲,真是令人羡慕。”司空楼一袭华丽黑衣,从书房暗道缓缓走出。
云鹤川放下手中的政务,脸色阴沉:“司空教主有话不妨直说。”
“呵……”司空楼唇角勾笑,妖冶散漫,“我是替云盟主担心啊……”
“您以为云少主此刻回来是为了什么?难道突然想通了要认错回来做您的宝贝儿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鹤川表情极为不悦。
“我的意思云盟主不明白吗?回家是假,想救那个丫头才是真吧!”
云鹤川偏过头,冷哼一声:“我早说不同意,你偏要一意孤行抓走泠桑晚,如此云水山庄便和泠风寒彻底撕破脸。”
“逼得本座不得不与你结盟,司空教主,真是好算计啊!”
“彼此彼此。”司空楼端起茶盏,毫不客气地品茗,“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大业,云盟主,万不可优柔寡断啊……”
隔着书桌,司空楼身子前倾,似笑非笑道:“近日新收服的两个小门派频繁受到魔教骚扰,他们可是盼着盟主您前去主持正义呢!”
说罢,低笑两声,信步走回密道。
密室门在云鹤川背后“咔”得一声合上。
书房外传来叩门声:“盟主,奴婢来送添茶水。”
云鹤川思绪回拢:“进来吧。”
丫鬟添了新的茶水,又将托盘里一份精致的桂花酥放在书桌上。
行礼准备告退,云鹤川突然叫住了人:“等一下。”
“盟主吩咐。”
目光扫过那盘点缀着桂花碎瓣的桂花酥,云鹤川温声道:“把这盘糕点给少主送去。”
“是。”
“还有,少主喜吃甜食,以后这些东西都送到少主房中。”
“奴婢记下了。”
——
“少主,这是盟主让奴婢送来的。”
云璟珩坐在窗前擦拭玉碎,闻言偏过头,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桂花酥。
心头莫名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他将剑放回兵器架,迈步出了房间,向映雪苑走去。
踏入院子,云鹤川正坐在枇杷树下,望着手中的一枚玉佩出神。
不知在想些什么,竟连云璟珩入内也未发觉。
“父亲。”云璟珩轻声喊道。
云鹤川蓦得抬头,眼中似有泪光闪现:“是璟珩啊……坐吧。”
云璟珩依言坐在了一旁,看着云鹤川手里的玉佩说道:“这玉佩……和我娘留给我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说着取下了腰间随身佩戴的羊脂白玉,那是一枚龙凤玉佩,惟妙惟肖,做工精致非凡。
“是啊。”云鹤川从儿子手中接过玉佩,将两只玉佩并在一起,目光深邃,“这两只玉佩本是一对,是我送给你娘的定情信物。”
“父亲,您还记得我娘是什么样子的吗?”
“当然记得。你娘是这世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女子,她心地善良,有一回不小心踩死一只毛毛虫,她不是嫌恶,而是伤心地落泪,说这只毛毛虫本可以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却因为她失了性命。”
云鹤川说起发妻,终日严肃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温情和笑意。
云璟珩看着滔滔不绝讲述的人,仿佛又见到了记忆中那个会将他举过头顶,为娘亲摘枇杷的爹爹。
“父亲。”云璟珩喊道,“我还记得,娘很喜欢小孩子,她常常问我,想不想要一个妹妹。”
“是啊……”云鹤川神情倏然变得沉郁,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和映雪之间,本该会有个女儿的。
江映雪当年被绑架后小产,大夫之前把脉说,极有可能是个女儿……
云璟珩静默片刻,继续道:“我在逍遥门时,听闻花姨母也很喜欢女孩儿,他们说,兄弟几个中,只有令狐伯父最有福气,生了槿儿妹妹这个小千金……”
“璟珩。”云鹤川面色不悦,沉声道。
云璟珩知道父亲不想听到令狐宗业的事情,但他没有停下:“父亲,您见过槿儿妹妹吗?她比我还小,我对她印象不深,只记得她喜欢跟在橒兄长身后,口齿不清地喊着“咕咕、咕咕。”……”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鹤川冷沉着脸,极力控制自己不对儿子发火。
“没什么,孩儿只是最近经常会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云璟珩及时止住了话题,“想到我们一家三口坐在枇杷树下……”
“是为父……对不起你娘……”云鹤川眼中蒙上一层惆怅。
云璟珩蜷起手指,试探着开口:“从前那样的日子不好吗?为何非要弄成现在这般局面?父亲,如果您现在改变主意,璟珩保证以后一定听您的话——”
“住口!”云鹤川霍然起身,背过身训斥。
“这才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吧?我儿现在好大的出息,竟敢教训为父了!”
云璟珩恭敬站在云鹤川身后,垂眸道:“是璟珩失言了,父亲恕罪……”
猛然一阵风吹过,枇杷树枝叶摇曳,发出“哗哗”的声响。
淡雅悠远的花香扑面而来,不似夏花般浓烈,透着秋日独有的清新,令人心生宁静。
云鹤川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江映雪的身影。
喉间发出一声轻叹,终究是不忍苛责:“璟珩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你娘也会欣慰的。”
云璟珩蓦得抬起了头,眸中闪过一片光亮。
手指蜷得更紧,嘴唇发颤,良久才轻声恳求道:“我可以去娘的房间看看吗?”
“爹……孩儿……想念娘亲了……”
云鹤川心中猛得一颤,浑身涌起一股暖流,秋日的阳光不算猛烈,却照得他睁不开眼。
自从江映雪去世后,云璟珩再未唤过他一声“爹”。
他庆幸于儿子的懂事,可内心深处,总是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此刻,却似乎突然明白了。
半晌,云鹤川微微偏过头,压下眼中的情绪:“去吧……也替我,向你娘道声好……”
“谢谢父亲。”云璟珩语气中有几分惊喜,却还是极力压下了。
他看着云鹤川的背影,突然很想上前抱住他,就像顾愿霖有意无意,经常对顾父顾母做的那样。
踌躇着脚步,终究是没能上前。
云鹤川已经迈开步子,走出了院子。
“对了,”云鹤川突然回头道,“明日我要外出几日处理门派冲突,山庄里的事,就交给你打理了。”
云璟珩眼底滑过一缕意味不明的情绪,拱手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