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六年寒露那会,闽北下梅村可热闹了,不过这热闹可不是啥好事,连着下了七天黑雨。
那天,茶商林茂财撑着个油纸伞路过村口石牌坊。走着走着,他眼睛突然一亮,就瞧见青石板缝里卡着个东西,黑乎乎、锈巴巴的。他好奇啊,就蹲下身去抠。嘿!抠出来一看,竟然是个刻着像蝌蚪文一样东西的秤砣,再一瞧,秤砣底部还黏着一片泛黄的鱼鳞呢。
这时候,货郎陈瞎子拄着根竹杖,摸索着就过来了。他那眼窝凹得深深的,虽然看不见,可就像能感觉到秤砣在哪似的,朝着秤砣的方向就说:“林老板,您这手可真够厉害的!这物件啊,在这牌坊下埋了整整六十年啦!当年郑把总还用它称过蛟龙的肝呢!”林茂财一听,后背嗖地一下就凉了,心里直发毛,慌里慌张地就把秤砣塞进了褡裢。
当天晚上,林茂财住在茶山脚的老宅里。半夜三更的时候,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呢,忽然听到院子里水声“哗哗”直响。他心里纳闷啊,就推开那扇雕花木窗。这一推,可不得了!月光下站着个穿蓑衣的人,斗笠压得低低的,手里还提着一盏泛着绿光的灯笼,看着就瘆人。
林茂财壮着胆子喊了句:“客官,您是不是走错门啦?”这刚探出头,就见那灯笼“呼”地一下,猛地爆出一团青焰。再看那蓑衣人,慢慢抬起头,脸上密密麻麻全是银色的鳞片,嘴角咧得老大,都快到耳根子了,阴森森地说:“郑家的债,该还了。”吓得林茂财差点没从窗户上掉下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呢,茶山管事周驼子就来砸门,慌里慌张地说半山腰的百年老茶树全被雷劈成焦炭啦!林茂财一听,赶紧跟着上山去看。到了地方,在那些焦黑的树桩中间,发现了一块倒伏的石碑。这碑啊,就是当年郑把总剿蛟的时候立的功德碑,可奇怪的是,那碑文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舔过一样,光溜溜的。
这时候,采茶娘阿秀挎着个竹篮,吓得直发抖,说:“昨夜这雷打得可太邪乎了!我在山脚都瞧见了,那潭里有条白影子,比水缸还粗呢……”话还没说完,就见潭里突然咕噜咕噜地冒起一串气泡,接着冒出个裹满水藻的青铜匣子。
林茂财就用那个秤砣把铜锁砸开了,打开匣子一看,里面躺着一卷泡烂的《平蛟录》。翻开那泛黄的纸页,这里面可藏着大秘密呢!原来光绪年间,郑把总为了求官运,抓住了一条怀孕的雌蛟,还活生生地把它剖开取了珠子。那一天,潭水整整沸腾了三天,参与屠蛟的十二个人一个接一个地暴毙,只有郑家靠着从龙宫偷来的镇水尺,才躲过了这一劫。
这时候,货郎陈瞎子摸着那个青铜秤砣,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郑家灭门的那一夜,有人看见潭底升起十二盏白灯笼……”说着,他那枯手突然就抓住了林茂财,把林茂财吓一跳。陈瞎子接着说:“这秤砣啊,是雌蛟的定水砣,沾过血的镇水尺就在你老宅的地窖里!”
林茂财一听,撒腿就往老宅跑。到了老宅,掀开地窖的石板,一股腐臭味“呼”地就冲了出来。他借着油灯的光仔细一瞧,墙角蜷缩着一具穿着官服的骷髅,那骷髅怀里紧紧抱着一把玉尺,上面刻满了符文。再看骷髅脚下,还散落着一些鱼形金锁,嘿!这金锁竟然和林家祖传的孩童长命锁一模一样。
正看着呢,外面突然暴雨倾盆。这时候,院子里的古井竟然传出婴儿的啼哭。林茂财虽说心里怕得要命,可还是壮着胆子凑近去看。这一看,可不得了!井水映出的根本不是他自己的倒影,而是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女童,怀里抱着半截龙尾,脖子上挂的金锁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样。
没办法,林茂财就去找城隍庙的张道士。张道士一见到那玉尺,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大喊:“这可是用蛟龙逆鳞炼的邪物啊!拿着这尺子的人,三代男丁都活不过三十岁!”说着,他蘸着朱砂在玉尺上画符,可那符咒就像落在热铁上一样,滋滋地冒烟。
当天夜里子时,锁龙潭那边升起了浓浓的大雾。嘿,十二盏白灯笼排成了个八卦阵,潭心的漩涡里缓缓浮出一口青铜棺。就在棺盖移开的那一瞬间,林茂财手里的秤砣突然变得滚烫。再往棺里一看,躺着一个男子,和他容貌竟然有九分相似,穿着前朝的官服,胸口还插着一把生锈的斩马刀。
这时候,那个女童从井里爬了出来,身上的鳞片从脚踝一直蔓延到眼角,咬牙切齿地说:“郑把总借你家血脉转生六十年啦!我阿爹被抽筋的时候,我就在娘亲肚子里看着呢……”
张道士也不含糊,他把雄黄酒往玉尺上一泼,尺身上竟然浮现出一幅血色地图。大家就按照地图的指示,找到了后山的暗河。到了地方,就看见闸口的铁链锁着一具二十丈长的蛟骨。阿秀眼尖,突然惊呼:“快看!龙爪上缠的金锁,和林老板那块……”
林茂财哆哆嗦嗦地把金锁合上,这一合可不得了,蛟骨“轰”地一下就坍塌成灰了。紧接着,锁龙潭传来一声震天的咆哮,那十二盏灯笼“嗖”地一下化作火球,“噼里啪啦”地坠入潭底。
第二天清晨,村民们在潭边发现了一块新碑,那碑文斑驳得就像流着泪一样,上面写着:“光绪丙申年,雌蛟临产遭屠,幼胎寄魂林家。今因果两清,镇水尺永封潭底。”
从那以后啊,路过锁龙潭的茶客们都说,每逢雨夜,就能听见打算盘的声音,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穿着长衫的账房先生坐在潭边,脚边就放着一盏泛绿光的灯笼,你说邪门不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