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变革(23)
趁着夜色躲进山林是一种为了安全不得不冒险的行为。他们不能够赌对方不会追上来,也不能够赌对方不会在林子里设伏兵。但是,明知危险也必须要去冒险。
“快点,快点。”蒙了面的领队小声但急躁的喊道。
身后几个抬着箱子的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似乎往前挪动的每一步,都是肌肉的惯性反应。
“老大,休息一会儿吧。”一个负责守卫的人对蒙面人说道:“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要是追来了的话早就追来了。刚才我注意到山的另一边有火光,估计他们是奔着另一边去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法再追上来了。”
蒙面人看了一眼周围,仔细的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好,那就原地休息一会儿吧。注意警戒。”
“是。”
卫兵把命令传递下去,并且警告那些劳工不要把箱子直接扔到地上。
雨下的不大,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林子里渐渐的开始起了雾。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冷了。
那些人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又不得不站起来走动,以保持身体的温度。
蒙面人抬头看着天空,虽然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但是无月的夜空总给人一种紧张且危险的感觉。他扫了一眼身边的人,然后站起身说道:“好了,走吧,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避雨。”
其他人也有一样的想法,便没有对这次时间很短暂的休息有什么不满,都站起身扛着各自的东西跟着继续往林子深处走。
他们走了好久,几乎都开始打冷颤了,才终于找到一处破旧的小木屋。
屋子的屋顶破破烂烂,有几处还漏着雨。斜风带着微雨从没有遮挡的窗户和门吹进来。几个人把箱子放在地上,赶紧找了几块木片生上火,外面的树枝已经被打湿,几乎没办法点着,他们只好将木地板卸下来,扔进了微弱的火坑里。
一个年轻人挨着蒙面人坐了下来,压低了疲惫的声音,问道:“师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些东西估计没办法抬进城里了,得想个其他的法子。”
“嗯。对方既然能够注意到我们,就证明他们不止是碰运气这么简单。最近码头的情况有些不对劲,派个人出去和那头联系一下,让他们暂时不要送东西。”
“但是,东家那边怎么办?”
“他肯定也不想冒险。我们的计划容不得一点差池,他是明白的。”
不二的雨伞微微朝手冢的一侧斜过去,风从两人中间穿过。他们两个花了稍微长一些的时间才走回去。
木村光的爷爷还没有醒过来,手冢留下古田大夫,让不二在人醒了之后通知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夜已经很深了,他望着天花板,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却怎么也逃不开不二的脸。
他的大脑仿佛被一种奇怪的情绪占据,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这种情绪是奇怪且难以名状的。
不二低头缠绷带的景象,撑着伞走在他身侧的笑脸,以及夜幕与暗色的光影之下那挂着笑容的忧郁的眼神。就像衣服上那细细的针脚,一针一线的映照在他的脑海里,始终都挥之不去。
每当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他的心里总是会涌起一阵暖意。不二细心,与他聊天总是会让人心头仿佛如同海风拂过一样轻柔湿润。他似乎不需要更深程度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不二就能够很敏锐的意会。这种能够被人理解的感觉,就像是难以找到的珍品,一朝得到过,便再也无法忘记。
他闭上眼睛,这些画面飘飘荡荡的藏在迷雾中,一边若隐若现又一边骚动着他的神经。门外的细雨轻轻的落在屋檐上,沙沙的声音终于将他送入了梦乡。
不二在手冢离开之后和古田大叔一起守着木村光的爷爷待了一会儿之后,在困意的催促下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有些热,暑气没有随着细雨消失。他将窗户打开一点儿,微风吹了进来,窗外的雨声也跟着飘了进来。
但是头刚碰到枕头的那一刻,他的困意却被泉涌般的记忆冲淡了。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变得非常奇怪。明明看到那狼藉的火灾后的现场,他有想要寻找记忆的欲望,可是不论是睁开眼还是闭上眼,他的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张脸。那张认真的,坚定的,带着难以信任一个人的脸。
奇怪的是,在那一瞬间,他的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种渴望。他想要了解他,了解那个看起来如此孤独又疏离的灵魂。
他搜寻自己的记忆,有关于手冢的记忆。那张和现在一样,带着孤独的痕迹,带着警惕与坚毅的孩童的脸映照在他的脑海里。
现在想一想,当时的孤独和警惕似乎比现在更加赤裸裸。也或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已经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的情感。如何将那些带刺的东西藏在一张沉静的面具之下。
不二感觉,自己似乎是找到了同类,只是他们两个人习惯于掩盖的面具不同而已。他看不到手冢的全貌,甚至这么长时间他看不到他一丁点儿的真伪。只是像是在拨开一颗竹笋一样,一层又一层,在看到笋芯之前,他不知道里面会剩下多少。
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激动。他喜欢解谜,喜欢刺激,更何况这个迷还是一个人。
手冢睡了没多久,就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了。
山崎跪坐在门口,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码头那个管船的跑了。”
手冢打开门,直截了当的问道:“我们去晚了吗?”
“是。估计对方早有准备,我们赶到他的住处的时候,已经人去屋空了。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出城了,查起来似乎比较费时间。”
山崎的回答他早有预测,毕竟码头的状况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所防备。如果说对方一点准备都没有,有点太不切实际了。不过现在看来,对方并不是轻易就容易被摸透的对手。
“没关系,把人放出去。在目前为止这个人还有些价值,值得我们花点时间去找他。”
“是,我这就去办。”山崎站起身准备要走,但刚转过身就被手冢叫住了。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知道的,死人的嘴永远都是最严的。”
“是,我明白。”山崎行了礼,转身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