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玉,非要这样吗?我都说了我改……”庄超英恳求道。
但是朱秀玉斩钉截铁地答:
“你要是能改,当初阿玲还会离开你?你改不了的,就这样吧!要么给我二十五块一个月,要么各过各的,我绝不占你一分钱便宜。”
庄超英狠狠呼吸了几口,然后道:“工资都给你,家里还是你管,我家的事你不用管,你家的事我以后管,好不好?”
“庄老师,话别说满了,你们家老三可没几年就要出来了。”
庄超英愣了愣,喃喃道:“不会的,他出不出来,不影响我们过日子。”
朱秀玉没有答,随便他。
她知道,庄超英不会和她离婚的,就算现在家里天天吵天天打,也不会。
因为他在这个学年结束以后,将会被调往十中。
十中虽然比不上一中,但也是市属重点高中,比起子弟学校那可高出了好几个档次。
如果再离婚,只怕这事儿会黄。
不仅是如此,他丢不起那人。
被一个又一个女人抛弃,他丢不起那人。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不紧不慢地走。
快到家时,遇到熟人,两人如常打招呼,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本来说了要今天就去给黄玲拜年,黄玲告诉朱秀玉她今天有事,让明天去家里吃饭,所以红斌去找同学玩了。
晚上红斌回家时,感觉两人怪怪的,但是却又是平静的。
他晚上仍旧睡在鹏飞的房间,朱秀玉没有要换的意思。
------
初七,朱秀玉去开铺。
快到中午时,小表弟找了过来。
因为如果是姑父,安保员立即会把他赶走,但是小表弟他们不认得。
小表弟今天态度不错,他讪讪笑道:
“表姐,你这铺子是真不错啊!”
“姑姑已经留了断亲说明在居委会那里,你想看就去领。她现在和你大哥在一起,地址我可以告诉你,但是那里只是他们临时做工的地方,现在的话,应该已经搬走了。”
小表弟一脸吃惊:“你教的吧!”
“笑话,这可是姑姑自己的决定,有居委会的人可以做证。我只不过是应你哥的请求,帮他把姑姑送到他那里。姑姑和姑父年纪大了,你们两兄弟一人养一个很正常啊!谁也不欠谁的。”
“可是.......”
“没人当牛做马了?那就自己想办法吧!你不还有个爸吗?你妈给你当不了牛做不了马了,你让你爸做啊!总不能让你和你儿子干活吧!”
朱秀玉露出招牌笑容,还是那样谦和。
小表弟愣愣看着她。
“还有,姑姑和你们断了亲,我和你们三个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再敢来骚扰我,那你们就晚上把门多上两道栓,在路上走也要小心点。”
“为什么?”
“我看心情,随时扑出来剁了你们!反正红斌我已经供出去了,他已经不需要我,我还怕什么?反正我不怕死,看你怕不怕!”
朱秀玉说着,举起了手里剁酱鸭的刀狠狠地剁进了身前的实木砧板里,发出一声巨响。
巨大的响声引来了门口安保员的注意,他们走了过来关心:“朱大姐,有事吗?”
“哦哦,没事,我正剁鸭子呢!声音大了是吧,我注意点,不好意思。”朱秀玉忙柔声道。
小表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当朱秀玉把刀从砧板里扯出来时,他连滚带爬地跑了。
回到家,两人立即去居委会问情况。
经过朱秀玉的洗脑,居委会的人屁股全部坐在姑姑那边。
如果是年轻人,他们可能还会劝劝,但是年纪这么大了,而且两兄弟一人赡养一个老人,这样的情况非常常见,所以大家不以为意。
更何况这是老人自己的意愿。
姑父咬咬牙:“把人接回来吧!”
小表弟问:“朱秀玉说人早就搬走了,去哪里接?去了不跟我们回来呢?再说,我肯定不能去,老大肯定得打死我。”
姑父说:“朱秀玉可能是骗我们的,别看她那老实样子,实际上鬼得很。”
小表弟忙摆手:“爸,现在我们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而且我们肯定也不能去找。因为她可以告诉我们一个假地址,我们千辛万苦地跑过去然后找不到人也只是应了她那句‘搬走了’。”
姑父咬着牙骂道:“个白眼狼!我得去找她!”
“别找啦!她都要剁人啦!”小表弟把刚才朱秀玉的话学了一遍,“我们是拿她没办法,可她拿我儿子有办法啊!把她逼急了她真剁人怎么办?你孙子可是我们家的独苗啊!”
姑父不说话了。
他知道,以前朱秀玉的隐忍可能都是因为姑姑和红斌。
现如今,两个人,一个跑了,一个有能力保护自己,所以她真的再没有什么顾忌的了。
“爸,哎,这买工作的钱没了,您不帮我想想办法啊!”小表弟又问。
“你就作!要不是你欠了钱我要拿我的工作去抵,你现在不是个正式工?!我一下哪里来那么多钱?你别想了,就临时工好好干着吧,至少有饭吃。要是再去赌,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小表弟知道他爸妈的情况,已经被挤得差不多了,只能作罢。
“那我要上班,家里的活儿爸你就多干点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姑父想到这事儿就气得肝疼,差点一口气没有倒上来。
祖孙三人开始了乱七八糟的生活。
朱秀玉终于救出了姑姑,然后彻底摆脱了这三个吸血鬼,只觉得无比轻松。
庄超英根本不懂她为此付出的努力。
直到红斌和图南返回学校,家里就只剩下鹏飞和夫妻俩。
生活感觉像是回到了正轨,但是其实三人都知道,关系并没有缓和。
三间房,一人一间,一个算账、一个备课、一个学习,互不干涉,却也没有交集。
庄超英想要改变这样的夫妻关系,但是朱秀玉并不愿意给他机会。
朱秀玉会把庄超英交过来的工资拿出二十五块,然后剩下的还给他。
他想每个月寄十块给红斌,朱秀玉拒绝了。
他想每个月寄十块给图南,图南也拒绝了。
放存折的抽屉再也没有锁上,除了他每月去存剩下的工资,再也没有人动过。
朱秀玉管他吃饱、帮他洗衣服,其他一切不管。
她不是还有什么期盼才这样做,她是为了孩子们。
她希望这个家尽可能看起来正常,图南和红斌大学毕业不知道会不会回苏州工作,如果回来怕是影响不好,而鹏飞正是考高中的重要阶段。
不正常的部分只有庄超英自己知道。
他的衣服破了、扣子掉了,朱秀玉照洗,也不会给他缝,他自己很快学会了缝扣子、补衣服。
鹏飞的衣服一向都是黄玲从里到外管得妥妥贴贴的,朱秀玉不用管,以前她只有管庄超英的,现在,她再也没有管过。
庄超英不得不自己去国营商店买衣服,一开始挺不好意思的,看着大概行就付钱,也不知道试一试,回来一穿才知道不合适。
后来知道在那里试好了再付钱,也就惯了。
只是,他从来没有去过悦晟百货,只在马路对面等过朱秀玉收摊。
朱秀玉过生日时,他给朱秀玉买了一件衬衣,朱秀玉转头就把钱压在了他的书下面,这件衣服她也从来没有穿过。
比吵架还恐怖的冷战,正一点点侵蚀着他的心。
他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关系会有改观,但是直到学期结束,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