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已经个把月,表面上看,203寝室的女孩们恢复了以往安宁平静的校园生活。白天上课、晚上复习又成了女孩们固定的生活模式。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往日里和谐温馨的气氛已经不复存在了。
原来活泼开朗、爱聊八卦的史依婷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终日沉默、面无表情的史依婷。
照惯例,吃晚饭的这一小时最是寝室里热闹喧哗的一刻,女孩子们会将看到或听到的八卦新闻拿出来分享,已经有了男友的,也会将自己这一阵的感情生活向大家或汇报或寻求帮助。
现在呢,这个时间段基本上成了杜维批判大会。大伙轮流数落杜维的缺点,从脸上有青春痘到上课经常迟到,都成了可以被203女孩们诋毁的内容。
还因为这个原因,本来关系很好的两个寝室成员之间的关系也变得疏远起来,除了上大课彼此间躲无可躲、必须身处一个教室外,平常若在教学大楼里偶尔碰到,最多也就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好几次欢颜她们找教室复习功课,看到杜维他们在,赶紧就转身走人。
“都是我连累了你。”看着身边好友怅然若失的表情,杜维忍不住说,“本来你还有机会和欢颜一起复习功课,培养感情的,现在因为我,连这样的机会也没了。”
“不关你的事,也许,在欢颜的心里早就有人了。”许念将目光从早已消失的欢颜背影处收了回来,“我恐怕原本就没有机会。“
“你确认吗?莫非就是上回来学校做过讲座自称是欢颜未婚夫的那个家伙?”
“是啊!麻省理工的硕士生,这么优秀的男生,我哪里是他的竞争对手,我俩根本就不在一个LEVEL上。更何况,他和欢颜还是青梅竹马,我哪有半分机会。”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别忘了你有那位没有的优势。你和欢颜处在同一个城市、同一所学校,而那位却远在美国。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这个反面例子,而放弃对感情的追求。欢颜是个好女孩,对她有想法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你不加油,人可没你这么多顾虑,我怕你到时候后悔来不及。”
两人正聊着,却见不知何时史依婷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两人课桌前,一双失神的眼睛只是看着杜维。
杜维起身就要走,却被婷婷一把拉住手臂,“就陪我一小会,我保证我不会烦到你们。”
杜维看了看她,只好默默地坐了下来。
许念见如此情形,刚想要收拾书本走人,却被杜维死死拽着动弹不得。
这三个人便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端坐在教室里,各自都装着在看课本,其实压根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婷婷,我正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走走走,我们回去。杜维算什么,一只路过的癞蛤蟆而已。”赵颖急匆匆走进教室,想把婷婷拉走。
“你不要拉我,就让我再坐一会,我以后不会再来纠缠他了。”
“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人家根本不爱你,根本不想看到你,你又何必总是自讨没趣呢!”赵颖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在教室里还有些其他同学在温习功课,见到这种状况,纷纷收拢书包离开,临走还不忘再看一眼这几个人。其中不乏有认识他们的,便悄悄对同伴说,喏,这就是最近商学院出了名的那个谁谁谁。
“婷婷,你睁大眼睛看看,杜维浑身上下都对你充满了戒备,哪里还有一丝留恋。婷婷,你快点醒醒吧,他不爱你,以前没有爱过,现在更不会。”
婷婷的脸色越变越惨白,泪水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是的,我知道他不爱我,可是,我忘不了,我真的忘不了。我试过各种方法,我也痛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忘记呢?”婷婷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发抖,突然间,她就加快了语速,“阿颖,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明知道许念心里喜欢的人是欢颜,你却仍然喜欢许念呢?”
“你!”赵颖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你胡说什么呀,我不管你了,随便你怎么都好。”
说完,赵颖一个急转身就要往外冲,却不曾想直接就撞到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一双眼不知瞪多大的楚欢颜。
“欢颜,我没有,我。”赵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又觉得这种事情只怕是越解释越容易讲不清楚。
欢颜是听到同学说婷婷在这里,担心她,于是过来看看,她压根没料到刚进教室,就听到这么劲爆的八卦新闻,她心里比赵颖更慌更不知所措。
“阿颖,婷婷乱讲呢。她心情不好,我们要体谅她。”欢颜好不容易找出话来。
“阿颖,你扪心自问,我有在胡说吗?我们不要自己欺骗自己了好吗,我至少还有勇气告诉他,我爱他,哪怕他不爱我,但我尽力了,我不后悔。而你呢,你却连自己的心都不敢承认,不是吗?”
“史依婷!够了!不要再说了!”赵颖彻底被激怒,“史依婷,你太过分了,你现在就是个疯子,你自己不快乐,你就要让身边的人都不快乐,你实在太自私太自我!”
说完,赵颖推开挡在她面前的欢颜,飞奔了出去,留下表情僵硬的史依婷和其余三个目瞪口呆的人。
“要不我送史依婷同学回去吧,是我犯下的错,我有责任来解决这个错。”
过了好一阵,杜维才说道,同时也向许念使了个眼色,他心里暗说,兄弟,现在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就看你抓不抓得牢了。
“不不不,我正好要回寝室,我陪婷婷好了。”欢颜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刚才婷婷那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许念喜欢自己不算,阿颖暗恋的人居然就是许念。
“让阿维送史同学吧,以后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了。”许念看着欢颜绯红的脸庞,心中升起无限柔情,也鼓起了无限勇气。
听许念这么说,欢颜实在不好意思再坚持,便默默让出通道,目送杜维和婷婷走出教室。
“陪我走走,行吗?”许念不敢看欢颜的眼睛,装出在理书本的样子。
欢颜更是不敢细看许念的表情,只是被动地点点头。
两个人走在校园幽静的一隅,夜色愈来愈深,虽说已是春天,可是春寒料峭,加上校园位于江边,江风呼呼吹过,欢颜不禁缩了缩光溜溜的脖子,心中暗自着恼,真应该系上雨东送的那条围巾。
许念看着走在他前面半步的那个纤小身影,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却偏偏一个字都没有勇气说出口。见到欢颜被风吹得一哆嗦,他的心也跟着就是一哆嗦,于是他不再犹豫,解下围巾,不由分说就挂到欢颜脖子上。
欢颜忙推辞,“我不冷。”
“还说不冷,手都冻成这样。”许念紧紧捉住欢颜的双手,她的小手真的好冰,可是又真的好暖。
欢颜试着想把手抽回,努力却都告失败。而且,从那双手中传来的热力,确实也让自己周遭变得暖意盎然起来。
“欢颜。”许念鼓足了勇气喊她的名字。
“你不用解释,婷婷明显是慌不择言,我不会当真的,你不用担心。”欢颜仿佛知道他会说什么,抢先截住了他的话头。
“没有说错,婷婷没有说错,至少有一部分是对的。”许念把欢颜往自己身前拉了半步,他决定面对自己的内心,不再躲闪,他用双眼捕捉住欢颜的目光,不让欢颜的目光逃离,“楚欢颜,我知道自己不够好,也没有全球知名大学的学历,可是,我喜欢你的这份心是真的。”
许念的眼睛在夜空中闪闪发光,他的表情如此认真,认真到欢颜都不知该如何拒绝。
欢颜万万不曾想到,第一个对她表白的男生居然会是许念。
在她的潜意识里,凌家两兄弟才应该是第一个向她表白的男生,毕竟彼此间已经相知相识了十多年;不曾想凌家两兄弟仿佛是有着默契,对她无限关爱无限宠溺,却就是谁都没有戳破那层纸。
如今,在一轮皎洁明月下,紧紧握着她的手,对她大声说喜欢的人是许念。
不等欢颜开口,许念继续说:“不要急着拒绝我,我不奢求你现在就答应做我的女友,至少可以让我继续做你的朋友。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不会象史同学对阿维那般对你死缠烂打。我只希望当你需要的时候,我可以陪在你的身边。”
如此的深情告白,欢颜内心不是不感动的。
在她们寝室的排名中,许念也属于让女生“衣带渐宽终不悔”的优秀级帅哥,能够俘获他的心,真的是件很开心很幸福的事情。
欢颜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只是被动地望着他。
“求你了,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你不知道,你的目光是可以摧毁一切的。我怕我会忍不住要来吻你。”许念试着要去抱欢颜。
正在这时,校园里突然想起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
两人同时跳了起来,几乎同时开始往女生宿舍的方向奔去。
“一定是婷婷出事了。”欢颜一边奔跑一边喊。
“不会有事的,婷婷不是小孩子。”许念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可是直打鼓,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兆。
两人奔到女生宿舍大楼门口,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他俩奋力分开人群,正看到史依婷抬在担架上被送进来救护车的车厢,同时上车的还有陪护在一旁的钱斐斐。
“斐斐!”欢颜大喊。
斐斐从车厢里探出半个头,“欢颜,阿慧已经去通知班主任和杜维了,你和阿颖收拾一下婷婷的东西,马上送到中心医院来。我先过去陪着婷婷。”
欢颜完全被这种大阵仗吓到了,她只会不停得点头,脚下却是一软,若不是许念一把扶住她,她早就摔倒在地、
“欢颜,不要慌,现在正是需要你们坚强勇敢的时候,这样,你才能帮到婷婷。”许念的声音仿佛一针镇定剂,将欢颜从惊吓中逐渐明白过来。
“你快去找杜维,我们在医院碰头。”说完,欢颜站直身子,大步冲向自己的寝室。
半小时后,两个寝室所有的人,还包括班主任黄老师都已经赶到中心医院的急诊室门口。
在和赵颖同去医院的路上,欢颜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杜维送婷婷回到宿舍后,婷婷就躲进了自己的床铺,那时候屋子里只有孙慧在,斐斐在图书馆,赵颖则被气得还在绕操场跑步发泄不满呢。
等斐斐和赵颖前后脚回到寝室,刚和阿慧聊了没几句,就听见婷婷用极微弱的声音说:“我渴,我想喝水。”
斐斐掀开婷婷的蚊帐,才发现婷婷脸色苍白,神情无比痛苦,而枕边是一堆空了的药瓶。
当时斐斐就反应过来,婷婷是妄图吞药自杀,连忙打120急救电话。
“那你知道婷婷吃的都是什么药吗?”欢颜追问。
“我当时都吓呆了,也没细看那些瓶子,好像有感冒药,也有安眠药,各式各样好多。”赵颖心有余悸,“婷婷真傻,这样糟蹋自己值得吗?我好恨啊!”
欢颜抱住赵颖,“阿颖,我们要坚强,现在的我们一定要坚强,这样我们才能帮到婷婷。”
刚说完,欢颜就愣住了,她说的不就是刚才许念安慰她的话吗?原来许念刚才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203寝室的女孩们紧紧靠在一起,时不时用充满鄙视的眼神看一眼对面的杜维。
杜维显然是被打击得不轻,若不是许念和另外几个室友架住他,他早就坐倒在地上。
“史依婷有说过什么吗?”许念不忍见气氛如此紧张,轻声问斐斐。
斐斐略抬起头,“她什么都没说。这也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她唯一说过的一句话就是说她好渴。我一直在想,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却为什么没有勇气忘记一段往事呢?”
这时,急诊室的门打开,一个护士走了出来。
黄老师和大家都忙迎上去。
“史依婷家属是吧。我们已经帮史依婷洗完胃了,现在要转去病房。目前她的情况比较稳定,并没有生命危险,你们留下陪护她即可。不过还是要注意观察,今天晚上没突发状况的话应该就没大碍。你们谁先和我一起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听到婷婷脱离生命危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彼此商量了一下,黄老师说自己是班主任,自然是责无旁贷,婷婷家属没赶过来前她就是家属,她还让同学们先回校,说是都已经大半夜了,明天还要上课,不用都耗在医院里。
“我留下吧,真有事情,也好帮帮黄老师。”欢颜坚持留下。
“我也留下来。”说话的是杜维。
黄老师看了杜维一眼,“你就不要留下来了,史依婷刚才明确说不想见到你,你还是回校吧。”
见杜维脸色越来越差,一脸的凄惶,黄老师换了缓和些的语气:“杜维,你不要想得太多。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史依婷确实是偏激了一些,你心理负担不要太重,事情会慢慢过去的。”
当晚,欢颜留下和黄老师一起陪夜。
婷婷在药物的作用下一直沉沉睡着,睡梦中她的面容如此安宁,这阵子一直紧蹙的眉头也完全放松开来,看上去只有一脸的祥和,仿佛刚才猛吞了200多药片的人完全与她无关。
第二天下午,史依婷的哥哥赶来医院。黄老师便让欢颜先回校,她留在医院和依婷哥哥交接情况。
欢颜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寝室,她只觉得心力交瘁,累得连澡都不想洗,直接将自己扔到床上便蒙头大睡。
等到睡醒,一睁眼就看到大家围坐在她床前,等她发布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