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源失望至极,怏怏不乐回家后,闻听王源的大军压境,他们的先遣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没有抢掠百姓,而是派来军需官找马源协商筹集粮草,如何度过这个严冬。
马源看那三角眼的军需官有些面熟,就问道:“贵军可曾是王源将军所属?”
军需官点点头:“正是。”
马源差点惊呼,这王源曾经是他的部下,只是如今他们都成了天涯沦落人。
马源知道,如果一口拒绝会激怒他们,先是告诉他们,这里的百姓贫穷,无力招待这么多人马,但他会尽力筹措。于是他把自家的仓库打开,让军需官都拿走。
朱煮看到这些缺衣少食的逃难溃兵,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悲凉与不安。
他曾经想过,他们可以聚众起事,扯一面义旗投奔郭子兴去,可自家实在是势单力薄,人家郭子兴怎么会看得上眼?投奔人家也要靠实力的,弄不好会自取其辱。
若再不起事,这日子真没办法过了。正在踌躇不前时,一直悬在胸前的锦囊掉了一个出来,正好标着“三” 的序号。
朱煮好一阵激动,暗忖:难道是师父在暗示我什么?遂拆开第三个锦囊,看了看就兴奋不已,见媚儿在他身后晃动,情不自禁反手拦住她的柔柔细腰,然后转过身来,深情地看她清亮晶晶的眼睛:“夫人啊,有了有了,师父给我们出了个好计谋。”
媚儿玉指杵他脸颊:“看把你高兴得吃了蜜蜂屎一样。”
但媚儿还是告诫他,应该征求大哥的意见,毕竟他带过兵打过仗,也深知战争的残酷。
于是朱爷当即与大舅子马源密谋:“大哥,你看手握万多精兵的王源,马上就要侵门踏户来,听说他曾经是你的部下,你能否说服他们跟咱们合作,共同拉一杆义旗?”
马源苦笑笑:“妹弟啊,如今我和马源都成了光杆将军,但他比我幸运,还有万多人马,凭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可能让我与他共掌这万多人马的指挥权。”
这位落魄将军进一步分析,即使让王源就地起义,对马家庄也没什么好处。不如献出部分粮草,大胆迎接王源。然后等待时机,要么把他并吞了,要么把他消灭了。
朱爷听大舅子这样说,吃惊不小,这跟师父在锦囊中所言惊人的相似:“避其锋芒,避祸桃花湖。”
趁王源大部队还未到达之前,朱煮紧急通知所有家丁,让吴铭清点人马,护送家眷星夜出发。
而大舅子马源则自告奋勇留下来与王源的军需官周旋。
凡是上路的马家庄家眷,轻车简从,则由吴铭带着八百家丁打头阵,悄无声息朝桃花湖方向进发 。
为了安全到达,吴铭与家丁们打着红巾军旗号,保护着马家庄家眷,一路向东进发,不几日,便到了锣鼓冲。
如今,锣鼓冲的繁华不再,百姓衣衫破烂,一看见红巾军,乡民们就诚惶诚恐,唯恐避之不及。
朱煮觉得奇怪,正要询问,突然呼啦啦窜出一队官兵,领头那人,是个干瘦如猴的小个子,扣着银色头盔,拿着一杆长枪,气势汹汹,指着朱煮喝道:“这是大元国地盘,岂容叛军作乱?”
见瘦猴如此嚣张,朱爷根本就不想理他,把手中银枪一挑,瘦猴躲过,便讥讽道:“叛军头儿,你他妈就是个怪物,快快下马投降。”
说着,一枪刺来,朱煮猝不及防,被刺中左臂,一阵钻心疼痛,血如泉涌。吴铭见状大怒,也不搭话,挺着画戟直刺瘦猴咽喉,那动作疾如闪电,力有千钧,瘦猴哪里是对手?拍马慌忙逃走,被吴铭从背上拔出标枪,嗦地一声飞出,那标枪像长了眼睛般直插瘦猴后心窝。
只听那瘦猴一声惨叫,当场毙命。其余官兵见主将已亡,就哄地一声作了鸟兽散。
经打探,朱煮这才得知,在锣鼓冲撒野的官兵也不足千人,也是没什么战斗力的溃兵。而他对吴铭的功夫,却是刮目相看了,让他不离左右保护自己。
刚躲过兵患,却又遭遇天灾,突然风雨交加,拖着千多人的队伍,小小锣鼓冲是无法容纳下他们的,客栈的店小二,一看到披红巾的军士,慌忙关门。
朱爷让人冒雨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但帐篷数量有限,不少人只得戴油纸斗笠站在风雨中。
这场面令朱爷有了几多尴尬,人总不能一直站着吧,于是有人冲向附近的农家,在屋檐下把蓑衣一裹,躺地上呼呼大睡。
因为帐篷不够,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但有一条底线,谁也不许逾越,那就是不许强买强卖,不许骚扰大姑娘小媳妇。
大雨如注,煮饭非常艰难,备用的柴草被淋湿了,大伙儿饿得肚子里咕咕叫唤。
但接踵而来的悲剧是,帐篷里山水倒灌,排水异常困难,住宿更是不可能的。这么多人去哪里过夜?
这不是在下雨,而是天水撒泼,帐篷里甚至洪水泛滥,漏雨嘀嗒嘀嗒,女眷们吓得瑟瑟发抖。
朱煮感到世界末日来临,每张苦瓜脸上,看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眼神满是晦涩,一个个毫无光泽。
有人从雨幕里走来,是家丁陶冶面带喜色,对朱煮报告:“朱爷,我寻得一方宝地,大家快跟我走吧。”
朱煮眉头解开疙瘩,满脸狐疑地看着这个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大个子男人,问道:“什么样的宝地?”
陶冶满脸雨水来不及抹一把,吭哧吭哧地说:“朱爷,离宿营地不远处有一个废弃的煤炭厂,留有很多茅草房,我进去看了一下,不怎么漏雨的。”
朱爷一听大喜过望,就一声招呼:“所有人,跟我们一起走。”
听说可以避雨,家丁们扶着小脚女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艰难的跋涉在风雨中。
这里真是一块宝地,坝子里还有一大堆尘土蒙面的煤块,残存的炉灶被耗子穿了若干洞穴,家丁和稀泥修复炉灶,然后把炭火生起,厨师开始做美味的饭菜。
虽然茅屋破洞处漏雨,但至少可以躲避风雨侵蚀。
吃饱喝足后,雨仍然下个不停,家丁跟所有眷属,在疲乏中就地一滚,便呼呼大睡。
朱爷所在的毛草屋,是挖煤后残存的矿井口,黑洞洞阴森森冷飕飕,跟在他身后的吴铭挑着灯,突然一声惊呼:“朱爷,你看你看,我们可是寻得宝贝了。”
朱爷回头惊诧地看着一脸兴奋的吴铭,有些莫名其妙:“有什么宝贝?”
油灯的微光照得岩层的矿石发出幽暗的铁锈亮晶晶。吴铭指着龇牙咧嘴的岩壁说:“朱爷,这是铁矿石,应该为我们所用。走的时候把它封了,免得被人家发现。”
朱爷两眼放光:“这煤炭是上等的优质煤炭,可用它冶炼钢铁。”
吴铭建议,只让家眷进桃花湖,其余家丁就在此处采矿,这样可一举两得。
“多谢将军你想得周到!”朱爷给吴铭打恭行礼,“我欲将此重任交给你了,拜托啦!”
吴铭笑笑说:“我也是向老爷你学的,欲成大事者应该放眼未来。”
朱爷欲说什么,只见吴铭不断地掴自己的耳光,边掴边说:“老爷不好,我眼睛跳得厉害,感觉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我们赶紧出去看看吧。”
朱爷心里一紧:“这狂风暴雨的,还会有什么事?”
二人还未走出洞口,好像听见铛铛的刺耳兵器碰撞声,还有人马的嘶鸣声。
朱爷抓住吴铭的大手,一口吹熄油灯,小声道:“出大事了,我们得先观察观察再出去吧。”
于是朱爷跟吴铭各自紧握腰上的剑,蹑手蹑脚朝洞外走。
外面风停雨静,白日刺目。
只见众家丁与一群蒙面人厮杀成一团,地上倒下一片尸首,血染黄土。
媚儿横刀护着家眷,而她面前早已躺下无数蒙面人和家丁的尸体。
吴铭恨得牙痒痒,对朱爷说:“你暂时不要出去,待我去砍了这群王八蛋。”
吴铭如一头发怒的老虎冲出去,突然一声大吼:“哪里来的小蟊贼,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百姓?看剑!”
见有吴铭助阵,媚儿信心十足,飞身杀出来,与吴铭背靠背,两个人两把剑,手起刀落,人头咕噜噜翻滚。
经过好一番恶斗,蒙面人见敌不过吴铭的兵卒,便丢下遍地死伤者,朝着锣鼓冲外的小道逃跑,吴铭跟媚儿追杀一阵,边各自收兵回煤炭厂。
清点人数后,发现死伤百多家丁,更让媚儿焦心的是,她爹爹马老爷不见了踪影。
朱爷心急火燎,四处寻找岳父。
这时有家丁满面血污,气喘吁吁跑过来:“大小姐不好啦,他们劫持老爷从山间小道逃跑了,还有几个兄弟正在追杀他们。”
朱爷沉思了一下:“刚下过雨,路不好走,他们也跑多远的……”
媚儿心里着急,不等朱爷说下去,把小手一招:“弟兄们,跟我一起救我爹爹去。”
一群人跟媚儿溜溜滑滑地飞奔在林间小道中,吴铭却没有跟上,朱爷有些奇怪:“将军,你怎么不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