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一看,梦中女人一脸浅笑,两片红润的唇皮儿一张一合,他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感觉她很满足。
虽然男人担心那些大虫随时可能对他俩发起进攻,但他还是给自家打气:我堂堂一将军,敢跟鞑子的大军厮杀,难道我还怕狼虫虎豹不成?
他站在蓬门里边,屏声静气,尽量不去招惹这些山大王。他想给他心爱的女人留下充足的时间好好睡一觉。
究竟有多少大虫,他没有功夫去清点,感觉有很多很多,他看到的尽是硕大的毛茸茸的脑袋,“王”字特别打眼,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它们似乎对谁都不感兴趣,唯有地上带血的美味,如同风卷残云。
一条肚皮上有白花纹的大虫悠然抬起脑袋晃了晃,眼睛透着幽幽蓝光,踩着沉沉的步子,朝树屋走来。男人把长剑紧紧握在手里,带寒光的白刃伸出蓬门外,心里说:“你敢来我就让你肚皮开花,你说你是山大王,我不在你是王,有我在你们就不是王。”
那畜生像一只大猫般的敏捷,爬上临近树屋对面的一棵大树上,好奇地看着蓬门,两只发出幽幽绿光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跟男人对视着,咧嘴一声长啸。
男人不气不恼,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兵器,大虫也晃了晃大脑袋,似挑衅亦或是告诉男人,它们无意与他对抗。
但男人没有读懂大虫的眼神,他怒目圆瞪,烈火喷爆,好像要把大虫烧成灰烬。
大虫伸出两个锋利的前爪,咧嘴舔舌。
男人把宝剑伸出蓬门外,故意让大虫看看,是它的牙齿硬还是人类的刀锋硬。
又是一声轻轻的长啸,所有大虫聚集在空地上,它们排排坐,只等头领一声令下,就会向人类发起进攻。
男人感觉大虫如一片黄云,铺天盖地向他压下来,他紧握长剑的手,却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心脏“噗通噗通”狂跳着:“难道真是世界末日来了?”
但大虫没有动作,作为首领,它收回了跟男人对峙的目光,眯缝着双眼,再次晃了晃脑袋,然后溜下树,面朝树屋上的男人,两条前腿跪下,带“王”字的硕大脑袋平俯地上,半张大嘴,发出一声轻轻地呼啸,然后带着它的子民们,一步一回头,朝着林深处走。
男人恍若做了个奇幻的梦,感觉拿毛竹的手满是冷汗,浑身更是冷汗淋漓。
他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把兵器横在树枝上,忍不住独自呵呵地笑:“原来这些这畜生也懂得感恩,他们像人类一样,怕是很久没有饱吃一顿了吧,一地狼尸不见了,甚至狼血也被舔舐得干干净净,好像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人狼大战。”
男人感觉在梦里一样,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掐胳膊和腿,他怀疑自己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
这来去匆匆,把男人搞懵了。
他想,这大虫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饿了很久,一直找不到吃喝,它们感恩人类为兽类留下了太多的美食?难道兽类比人类懂得感恩?
于是他像一只鸟儿一样从树上飞落下来,杂草丛里还有带腥味的血迹和灰黑的狼毛,他又看了看湿漉漉的一条新踩的小径,溜下一串老虎的掌印。
男人不再怀疑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而是坐在树下干爽的草皮上,抱着脑袋看小雨飞洒,山在朦胧中,水潺潺地流淌着。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就削了锋利的竹刀子,从湿润的小溪边挖了黏糊糊的泥巴,一团一团抱在树下。对制作泥胎,男人一点也不陌生,小时候他看见父亲给老爷家做过砂锅和大缸。干湿适宜的粘泥,堆成一座小山,然后赤足在泥巴上慢慢踩,一遍一遍踩,直到划一块下来不沾手,再轻轻一拉,像拉面条一样,拉得细细长长的,韧劲十足。
于是,男人开始动手用竹片割下一团泥胎,然后双手轻轻捏,两个小小人儿一匹马,鼻子眼睛和嘴唇,用竹片细细雕琢,把它放在石板上晾干。然后继续拿捏,杯子和碗,还有盆盆罐罐,以及花瓶和砂锅,他都做得光光洁洁。那泥胎在他手中特别听话,他想怎么玩都会玩出新的花样和新的高度。
正当男人一丝不苟地玩着泥胎,女人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走过来,她一脸惊喜,那两只白净如玉的小手伸出来,蒙上他的双眼。
男人闻到女人的淡淡的体香,停下手中活计:“我的乖乖啊,我手脏。”
女人忍不住在男人细汗滴落的脸上亲了亲,有些感动:“陶子,真是难为你了,我想要的你都给我做了。”
当男人看到女人眸子烁烁的亮,眉宇间横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媚笑时,心里潮起莫名的冲动,或许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在玩泥巴,不顾一切抱起她,忍不住拿捏她红润的脸蛋,吻了吻她的香唇。
其实,女人早已成了一个泥人,他感觉自己也是个泥人,他们在地上毫无顾忌的放肆,就像刚捏出来的一对小泥人,黏黏糊糊,哼哼唧唧。
“野人不知岁几何,天地悠然一哆嗦。勿问红尘伤心事,世间只剩你和我。”女人随口一吟成了诗句。
“上苍赐我伊人笑,青山云雨共春潮。今生不问将来事,擎风三千任逍遥。”男人也吟诗,突然在她脸上抹一把,于是女人成了泥菩萨。
两个泥人在地上打滚,滚出一身汗水,然后相视一笑。
女人似乎读懂了男人的眼神,不再调皮捣蛋,她配合着他在一个土坎上挖烧瓷窑,一点一点掏出泥土。
“这湿泥胎也能烧?”女人问。
男人站起身子来:“不能烧的,等风吹一天,泥胎硬了才能进窑。”
这女人真是秒懂,她又配合男人砍柴,砍的尽是木质坚硬的那种,一根一根堆在地上。
女人突然想起什么,一脸惊诧:“亲爱的,狼呢?被你吃了么?”
男人就刮她鼻子:“你这才想起狼来?”
女人瞪大眼睛:“狼呢?”
也许男人怕说出实情来吓着女人,就编了个谎言:“我做了个梦,一阵风刮来黑压压的云团落地,他们如同千军万马,在地上寻觅美味,一阵叽叽喳喳声后,风吹起黑云漫天飞舞,呼啦啦声响起,黑云渐渐散去。”
女人摇摇头:“我不信,会有那么多麻雀?”
男人指了指杂草上的血迹:“就是麻雀一点一点吃了。”
已经深信不疑的女人,看了看浑身裹满泥土的男人,说:“给我讲个故事吧,我想听关于麻雀的故事。”
男人靠在树干上,女人靠在男人怀里,真真正正的像两个泥人。
一个关于麻雀的故事,从男人嘴里娓娓道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世上没有麻雀这个物种,但有一种似狼又不似狼的动物成精了,它们冒充小娃娃的外婆,在半夜里神不知鬼不觉把小娃娃吃掉。
话说在远古时代,有一对夫妻住在深山里,他们育有一双漂亮乖巧的闺女,姐姐老实巴交,她从不怀疑这世上有坏人,但爸爸妈妈却说,狼精会冒充外婆吃人,姐姐问妈妈:“你看到狼精是什么样子?”
妈妈说没见过。
妹妹天生聪慧,她认为没有见到过狼精并不能说明就没有狼精,她天天留神观察所有动物,有时候看到猪都怀疑它是狼精。
话说有一天姑妈带口信让小姑娘的爸爸妈妈帮她家盖房子,两个大人都要走,谁来照看家禽家畜?
爸爸妈妈临走时,告诉俩姐妹,在天黑前,外婆要来看管她们,为了甄别外婆与狼精的区别,妈妈特意交代:“外婆肩膀上打了白色的补丁,她会给你们做饭吃,不要乱跑,乖乖的听外婆的话。”
夜幕降临时,外婆姗姗来迟,她肩膀上果然有一块白色补丁。
外婆给他们做饭时,肩膀上的补丁不小心掉炉火中烧了,外婆有点心慌,一溜儿跑了出去,回来后肩膀上又有了白色的补丁。
妹妹起了疑心,悄悄对姐姐说:“我们小心点,这个外婆是假的。”
但是,姐姐不相信外婆有假,不把妹妹的话放在心上,依然对外婆黏糊着。
妹妹又把姐姐拉倒一旁:“姐姐,这不是外婆,应该是狼精。它肩膀上的补丁不是补丁,而是一片白色的树叶子,我都看清楚了,我们得想办法制服狼外婆。”
姐姐白了妹妹一眼:“就你心眼多。”
晚饭后,妹妹更加怀疑外婆是假冒的,这大冬天的,外面寒风凛冽,外婆怎么可能烧水让她们洗澡,这明明是让小孩子洗干净了,它好下口吃美味的人肉吧。再看看外婆脚上,鞋子外露出一片黑毛,妹妹吓得差点惊叫起来,但她不敢当着狼外婆的面说。
妹妹又警告姐姐:“这外婆是假冒的,姐姐千万别洗澡啊。”
但姐姐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依然按照外婆的意思,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
因为姐姐洗澡了,妹妹不敢不洗,洗完澡后她故意一脚踩虚,跌落在灰坑里,外婆说不喜欢妹妹,只喜欢姐姐,她晚上只带姐姐睡。
妹妹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保护姐姐不受伤害,刚躺下,突然听见外婆在嚼东西的声音,疑虑顿生:外婆都落了牙齿,怎么咬得动硬东西?就壮着胆子问外婆:“外婆,好香哦,你吃的什么?”
外婆说她饿了,在吃炒胡豆,妹妹死缠烂打,也要吃炒胡豆。
拗不过妹妹的再三讨要,外婆给了妹妹几颗炒胡豆,妹妹感觉黏糊糊的有血腥味,她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这分明是她姐姐的手指头。
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正确,她摸索着起床,无意中又摸到了姐姐被外婆吃残剩的骨头。妹妹悲愤交加,但她人小干不过狼外婆。
听妈妈说过,狼外婆怕打雷,于是妹妹在地上撒了很多豌豆,又拿出铜锣来,卯着劲敲锣,狼外婆以为在打雷,吓得满屋子跑,因为地上有豌豆,狼外婆一跑就摔跟斗,摔一次跟斗,妹妹就有了复仇的快感。
她不停的敲锣,狼外婆吓得鬼哭狼嚎,问妹妹哪里可以躲。
妹妹说柜子里可以躲,于是狼外婆躲进了柜子里,妹妹给柜子上了锁,然后烧了一大锅开水,还把火钳烧红,在柜子盖上烙了几个洞,她一边敲锣一边从柜子盖上淋开水下去。
狼外婆哭着吼着要出来,妹妹咬牙切齿骂道:“狼精,你也有今天,你把我姐姐吃了,我就要你的老命。”
狼外婆这才发觉自己上当受骗了,就威胁妹妹:“你若不放我出去,我就把你杀了吃掉。”
妹妹哈哈大笑:“你都被我关进柜子里了,还怎么杀我?”
狼外婆挣扎了一会儿,被妹妹给活活烫死了。
却说女孩的爸爸妈妈在回家途中,半路上拐了个弯,想去看看外公,不成想,外公外婆都在。外婆说带口信的人忘记了给她说。
两口子匆匆跑回家,却只看到妹妹,一问才知道狼精来过,他们的大女儿已经被狼精吃了。
当女孩的父亲打开柜子一看,只见一群麻雀轰然飞了出去,原来狼精死后变成了麻雀。
媚儿听童话故事入迷了,她又问:“后来呢,那女孩干什么了?”
陶冶忍不住哈哈大笑,又编了个故事:“因为她太聪明了,被皇帝选进宫中,再后来就当了皇后。”
男人跟女人的幸福时光被一个熟悉的身影给破坏了,他们本想烧制一炉精美的陶器,没想到这个熟悉的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近。
男人着急,女人更着急。
他们的秘密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否则小命不保。
这个人是谁?难道也是前来探幽的吗?
陶冶非常着急,他跟媚儿的秘密就是秘密,一旦外人知道,他们项上的人头将保不住,这难道真是乐极生悲?
咋办?
男人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恨不得地下裂条缝钻进去。他祈祷着对方不要往这边走,可是他们的树屋分外打眼。
他真怕这个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问青红皂白走过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