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人告诉慧姐,这条河发源于深山里,最大的水源则是从白马洞里的暗河涌出来,据说暗河在山洞绕了很多弯,有人做了个实验,从山那边放入一群小鸭子,几个月后在山这边的重生河出口,竟然出来了一圈可以做下酒菜的大鸭子。
传说当年下到凡间的七仙女,就是在这里跟董永见面后,遭到了天兵天将的追杀,董永从悬崖上跌入悬崖下,当人们找到他时,摔得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
家人找来郎中治疗,无论穿刺多少针灸,也无论喂他多少药汤,董永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有人劝七仙女,他是没有救了,该给他换寿衣了,把身上的血污冲刷干净,让他体面的见阎王爷吧。
却说那七仙女一把鼻涕一把泪数落着王母娘娘的绝情寡意,请人把董永弄到河边清洗他满身的血污。
只见七仙女拿着瓜瓢,一瓢一瓢泼水洗刷董永的血污,一边洗一边说:“你等着我吧,等孩子稍大点了,我来找你团聚。”
没想到她只泼了三瓢水,董永竟然一翻身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问她哭什么。
从此,当地人就叫这条暗河为“重生河”。
慧姐拍拍妍妍:“恭喜妹妹你重生了,阳光璀璨足下的路。”
妍妍揉揉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哇塞,天好蓝云好白,这里很美好。我真的重生了,是谁给了我二次生命?我是谁啊,我这是在哪里?”
陈家两兄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曾经傻了很多年的妹妹,如今突然间变得天真活泼,站在他们面前扮着鬼脸,好像又回到了儿时那阵,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变天了,人们脸上有了笑容。
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面向蓝天白云,笑靥如花的样子,美丽的眼睛看什么都新鲜而好奇,她一忽而跑到两个哥哥面前撒娇,一忽而跑到慧姐面前,歪着脑袋问她:“姐姐,你为什么这么漂亮?我要是有你漂亮多好啊》”
慧姐捧起她可爱的脸蛋儿:“你比我漂亮,你看你多可爱啊。”
陈家两兄弟小声说:“难道她的心理年龄,还是那个初长成的少女?”
陈大摇摇头:“我感觉一点都不真实,好像在做梦一样的虚幻。”
陈二就搧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大哥,疼啊。”
于是两兄弟相互看看,又相互掐对方胳膊,然后双双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又相拥着喜极而泣。
妍妍冲两个哥哥说:“两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你们笑笑吧。”
陈大陈二就冲妍妍笑,泪水挂在腮边。
上帝就是这样捉弄人,它一忽而给你惊喜,又一忽而给你惊吓,好像人间的喜怒哀乐,都掌控在它手中。
两个泪流满面的大男人,又不约而同跪在慧姐面前,齐声说:“元帅,千言万语化作感恩,我们的妹妹,今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慧姐忙扶起陈家两兄弟,笑答:“我们是一家人,就不要说感恩的话,今后大家一定好好活着,待到鞑子被消灭干净后,好日子就开始了,如今啊,我们还要继续战斗。”
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陈大就自嘲道:“我这眼睛瞎了也值得。”
陈二叶拍拍自己的脚后跟:“我这脚虽然走路不方便,但也值得。”
妍妍给两个哥哥擦了擦泪水,然后亲了亲,小声说:“我会想你们的。”
一切都出乎他们的意料,仇人如今被自己踩在脚下了,心里的疙瘩已经烟消云散,看着天真活泼的妹妹,感觉太阳特别灿烂,每个人的笑脸特别明媚。
陈家两兄弟就此别过,各自身后跟着随从,打马扬鞭而去。
妍妍紧追几步,又折回来,见慧姐冲她笑,她抱住她脑袋,冷不丁亲了她一口。
待两个哥哥走后,妍妍跟着慧姐,如同刚成年的少女般乖巧懂事,她每天早早起床,亲自为慧姐拿兵器,然后跟着她一招一式练习剑法,练得特别认真。每当看到苗青来的时候,她就知趣的离开,待他离开后,妍妍又来到慧姐身边,如果茶凉了,就给她加热水。
对妍妍留在慧姐身边,苗青有些不解:“她一个傻丫头,你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慧姐笑笑回答:“每个人的存在,都有他存在的理由。”
苗青说:“妍妍的存在,你会更操心的。”
慧姐正在给苗青说话,杨灿突然走过来,小声问:“慧姐,鲁拉德还戴着手铐脚镣,要不要给他解开?”
慧姐有些吃惊:“我不是给他们交代了吗?等陈大陈二两兄弟走了,就给他解开,还要好好给他治疗眼睛。”
杨灿心里一紧,有些不好意思:“你说话的时候,我没有听清楚,我就没有跟他们说,那里的头儿只听我的。”
慧姐就调侃她:“看来我又越级指挥人了,没有你的命令,他们也是不敢擅做主张的。”
慧姐发现妍妍有秘密,是个什么样的秘密她不知道,总觉得她很神秘。
这女子喜欢一个人独处,有时候在自言自语的。
尤其是,每当夜幕降临时,她总是一个人坐在一棵树下,还带着笔墨纸砚等,写写画画的,她的听觉特敏感,凡是听到什么响动,就会警惕地四下张望,如果确认有人来,就紧张起来,慌忙收起写有一行行小字的纸张,像做贼一样,满脸通红,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怯怯地看着对方。
慧姐不想去打破她这份美丽的孤独,就远远的看着她,一笔一划的写得极其认真。
她每写完一张草纸,就晾在地上,怕被风吹走,就拿一个石头压住,再换一张纸继续写。
直到天色完全黑尽,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才意犹未尽朝家里走,边走边嘀咕着什么。
而她的住处也格外简单,就在丫鬟住的厢房旁边,跟慧姐的卧室相距一个天井。
回家后,妍妍草草吃完饭,然后看慧姐有没有需要她做的事,若是没有,她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点亮一根蜡烛,把灯光拨得明亮,然后继续伏案写字,时而托腮沉思,时而莫名其妙的呵呵笑。
她写的什么内容,没有知道。
她的这个谜底在后来的某一个明月夜,被慧姐解开。
像往常一样,妍妍坐在树下写字,斜晖照在她俏丽的脸蛋上,如涂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风吹走了几页纸,妍妍并不知道,就继续埋头写字,笔尖在砚台里蘸一下,写几个字又蘸一下。
归巢的小鸟在她头上低声啁啾,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晚风吹来一阵凉,她感到有点冷,这才收拾起文房四宝,踩着月光回家去。
慧姐有点不高兴,为什么下面的人总是阳奉阴违?
有人告诉她,官医在给鲁拉德治疗眼伤时,说话语气重了,鲁拉德顶了他一句,官医就骂他:“你一个快要见阎王爷的俘虏,你坏事干尽,你嘴巴犟什么?”
鲁拉德心里很不舒服,待官医离开后,又要寻死觅活。
这让慧姐非常郁闷,就当即下令:“今后无论任何人,不得恶言恶语伤俘虏,违者严肃处理。”
为这事,慧姐走在月光里,在路过树下时,突然看见几张写满字的草纸。就顺手捡起来就着月光一看,字迹工整娟秀,有一句话特别感人:“有你给我的温暖,我把星光当作月亮,我把月亮当作太阳,而太阳就是你美丽的眼睛。因为有你,这个冬天没有寒冷。”
慧姐心里特别感动,眼里含着泪水,快步回家去。她想好好看看这个多灾多难的女子,她的所作所为,让人觉得很温暖。
在临进门时,她看到妍妍正笑咪咪的望着她,手里捧着一杯刚沏的茶,还在冒热气儿。
妍妍露一排好看的牙齿,未开口先送来一张笑脸:“姐,你回来了。”
慧姐抚摸她美丽的脸蛋,叮嘱道:“你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还要起早床的。”
妍妍说了声“晚安”,然后蹦蹦跳跳地回去了,留下一串快活的笑声。
慧姐心里说:“这哪像个傻女子嘛,分明是一只美丽的凤凰。”
慧姐不想让苗青这个时候出现,就把门窗关严实,然后掏出妍妍写的东西来。
一个人挑灯夜读,细品妍妍的内心独白。
妍妍这样写道:如果说人生一场修行,而苦难会如影随形,我觉得我的苦难已经远去。你说公平,其实哪有什么公平?
你说我的世界很神秘,不如说我渡过劫难后,看见阳光照亮了黑暗。
我感恩生活中的那个素不相识,却拯救我逃出水火的那个人,她在我心里很美,美得像一支永不凋谢的春花。
我知道她如同我一样,曾经有过太多的不幸,但她选择了坚强,而我却显得特别懦弱,遭到不幸后自暴自弃,于是我成了傻子。
妈妈说傻子时,脸上含着悲愤,在缺衣少食的岁月里,我看不到一丝阳光,人们在挣扎中像狗一样活着。我却连狗都不如,他们每天看我的时候如同稀奇,我就是他们消遣的工具,因为我是傻子,傻子的世界没有隐私。
没有隐私的傻子,干脆脱光了让他们看清楚,傻子跟常人哪里不一样?
我承认我是一条肮脏的狗,我呼唤却叫不出声来,我反抗又没有力气,我用极端的方式,很想离开这个可恶的世界,但我能去哪里呢?
可怜的我们吃着难以下咽的糙米饭,喝着无味的清汤,还要担心鞑子前来骚扰。
两个哥哥的出走,让本就伤痕累累的妈妈,如雪上加霜,她成天泪流满面,忧郁而疾,没过多久便离开人世。
此后,我苟活着跟死人有何区别?但死亡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反正看到的是一双双怪异的眼睛。
一个活着的死人,被绳子拴着双手,屎尿包在裤裆里,我该恨谁呢?恨那个让我变成傻子的鞑子官爷,还是该恨这个无道的世界?
活着无路,欲死无门,窗外的天空永远是灰暗色的。
我没有想过活着的意义,也没有想过外面是什么样子。
直到某一天,有人说红巾军俘虏了鲁拉德。我在想这个鲁拉德是谁?
我想看看俘虏长什么样子。
我对父亲撒谎说我想解手,年迈的老爹给我解开手上的绳索,然后他走了,我也想出去看看,就远远的跟在他身后。
父亲偻伛着背,平时手无缚鸡之力,他却突然跳着双脚骂人,还出手打人,他要揍谁?
我看见了那个满脸横肉的人,他被人绑着,早就威风扫地。
其实我也想揍他,但我有不知道他是谁。
有人让他笑,他挤出一丝狰狞的笑,我好像记起来了,他就是那个把我推进火坑里的坏人。
老父亲见状,不知是悲还是喜,一高兴就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因为老爹的去世,我终于尝到了人间的温暖,慧姐,这个美丽如仙子的姐姐,给了我套多的温情和爱。
是她让人给我净面梳洗,是她让人给我体面,我体面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我能变作你一样的有格局,此生足矣。
我知道她不想让鲁拉德死,因为在未来的战争中,鲁拉德应该会帮助她,这是她的眼光,常人无法理解的。
其实,我也不想让这个坏人立马去死,之前看到的鲁拉德是一个魔鬼,我想看到他从魔鬼到天使的蜕变过程。
也许慧姐知道他会变作一个天使,其实慧姐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天使。我在天使身边,好像自己都成了天使。
我每天站在太阳升起的地方,让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给我力量,我一遍一遍练习剑法,只求做一个美丽的天使身边的丫鬟,让天使多一点笑容,少一点烦恼,也算是对她的报答吧。
慧姐读着读着,惊出一身冷汗,就唏嘘不已:“这个女子,要不是当初看她太造孽,我根本不会管她的,没想到她内心如此丰富。难得难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