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眨巴着熠熠生辉的眼睛,淡然道:“让他们多活几天又如何?”
姚彤每次看到男人这样的眼神,感觉特别解气,如同他的眼睛里藏有千军万马,一挥手就会直扑敌人,然后捷报频传。
于是姚彤蹙眉浅笑,笑得戚戚有声,然后冲陈露眨巴眨巴眼睛。
站在一旁的陈露就有些不自在,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
正这样想着,姚彤就让陈露走近她,小声吩咐道:“你带三千人马埋伏在包谷林子里,一见到张涛的敢死队,不要正面迎敌,虚张声势杀一阵子,假装打不过,且战且退,只许败不许胜,让出隘口来,然后收兵复命。”
陈露有些不解:“元帅,看我们辛辛苦苦训练了这么久,也准备了好些年头,就为这一战定乾坤,为什么要败?”
姚彤笑笑:“你只管按我的吩咐行事,其他我自有安排的。”
顿了顿,她又对徐志城嫣然一笑,柔声问道:“军师,我有个不解之谜,那徐寿涛哪来的胆量要并吞我们,他有这实力吗?”
军师笑而不答,好半天才幽幽的自言自语:“吴铭他们断了老徐的春秋大梦,丢了金陵和九江,他可不想坐以待毙,不跳出洪都就会被瓮中捉鳖。”
姚彤调侃道:“说白了就是赶鸭子上架,为的是拼死一搏嘛。”
长江被黑夜吞噬,军师正在说话,却听见有人大喊:“敌人攻打水寨了。”
霎时杀喊声震天,满江灯火辉煌,大大的楼船如一堵城墙压过来。
双方水军展开一场史无前例的血腥大战,但徐寿涛的战船虽然高大,却怎么也无法攻破小鱼洞水寨,每一轮进攻,无数兵卒倒在红巾军的火箭之下,月照如血的江水。
只见张晖跳下战船,一马当先冲杀过去,火把照着他半边脸黑半边脸白,与正从包谷林冲出来的陈露撞个正着。
冲天火光把陈露的大白马和一众女将照耀成一堵冰墙,闪烁着银光。
张晖不禁暗自感叹:“好美的女将啊,真是天仙下凡来。”
但战争让他顾不了那么多,就挥刀砍过来,陈露精神抖擞,银枪一挺,刷刷几枪刺过来,让张晖感到手臂发麻,心想这女人非同一般,如同穆桂英转世,不可轻敌。
陈露轻晃机枪,渐渐示弱。
张晖就一边厮杀一边招呼身边众将:“杀过去,活捉这些娘们。”
不曾想,女人们不跟他们纠缠,虚晃一枪突然消失在黑夜里。
张晖打马追赶,朝火光处奔跑,大军在一座依山傍水的小城下止步。
只见城门紧闭,一员女将双手叉腰立于城楼上,月光与女将一色,张晖分明看到她的脸蛋粉白,高大如一棵玉树。
女将咯咯地笑个不停,指着张晖道:“来将带这般多人马,我这小城哪容得下?”
张晖拱拱手:“姐姐,识相的就打开城门,否则我踏平这小鱼洞。”
那女将把素手一挥,城垛上突然冒出黑压压的人头来,张弓搭箭,那箭矢如蝗虫般飞来,张晖身边的士卒倒下一片。
而城下的弓弩手,也朝城上放箭,嗖嗖声此起彼伏。
一群兵卒举起铜盾,扛着云梯靠近护城河,有兵卒跳下河,泅水上岸。
城上的兵卒,不停地砸下石头和檑木,刚接近城墙的兵卒惨叫声不绝于耳。
但还是有胆大的人,搭上云梯往城楼上爬,中途被城楼上的人砸下地,或有人落水,溅起水花银光闪烁。
张晖对城楼上的女将喊话:“姐姐,别做无谓的顽抗了,开门吧,我们保证不杀你们的。”
那女将哈哈大笑道:“口气不小,老娘让你们攻城啊,来多少死多少。”
张晖再不说话,又向身后挥手:“强攻,务必活捉这些娘们。”
只见黑压压的人,如潮水般涌向河里,头顶铜盾,蚂蚁上树般,不停地朝城楼上爬。
女将突然对张晖喊话:“来将听着,别再这样作无谓的牺牲,就算攻下城也是死伤无数,停止攻城吧,派人来谈判啊。”
张晖明白,估计城楼上的檑木和石头用光了,就放缓语气说:“你派人来我处谈。”
城上的女将说:“你撤军休息,我立马派人来谈。”
张晖说:“我且信你,咱们就在城下等你派人来。”
停止攻城后,城下一片狼藉,横着的尸首和伤兵被运走,但黑血与月光辉映,风吹着血腥味。张晖让官兵就在小鱼洞城外百丈处,安营扎寨休整。
约莫半个时辰,只见城门吊桥放下来,发出一阵叽嘎声。
一人一马,如一团白云飘出城来。
张晖正坐在军中帐饮酒,有人来报:“城里使者求见。”
张晖一听,赶紧站起来,把身子挺直,朝门口走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城楼上的女将。只见她发髻高绾,一身素袍,面白如皓月,见着张晖就拱拱手:“红巾军守城小将杨灿拜见将军。”
张晖让进杨灿,回礼道:“好一位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请坐吧。”
杨灿不亢不卑,开门见山问道:“将军连夜攻城,实话告诉你,此城乃小小一隅,攻下亦无用。我奉命守城,何必为难小女人?”
张晖哈哈大笑道:“我数十万大军,早就围住了小鱼洞水寨,识时务者为俊杰,姐姐让我不攻城,我信守诺言。避免一场杀戮,你还是让出城来吧。”
杨灿摇摇头:“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若要我让出城,除非你把我杀了。”
张晖的脸色异常难看,但他依然保持着男人的大度,不温不火问道:“听说姐姐你身边有三百女将,传说可是真话?”
杨灿蹙眉一笑:“此言不假,确有三百女将,她们随我南征百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张晖定定的看着杨灿,白脸粉嫩如花,会说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好一个美人儿。好半天才说:“这样吧,你给我送两百女子,我保证不攻城。”
杨灿依然不亢不卑:“将军,这些女子都是难民组成,她们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怎么可能让给你邀功请赏?”
张晖说:“这样吧,我不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送一百如何?”
杨灿有些难为情,一声叹息,好半天才说:“你若保证不攻城,我挑选五十个最美的送给你,如果你们赢了这场战争,三百美人全部归你。”
张晖暗忖:战争若赢了,三百佳丽自然归我们,何必非要攻城?就点点头说:“五十就五十,明天午后,我来城门口带走。”
杨灿说:“一言为定。”
张晖说:“大丈夫一言九鼎,到时候不许变卦。”
杨灿一挥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张晖说:“我且信你了。”
杨灿站起来,朝帐外走,回眸一笑:“军中无戏言。”
待杨灿离去,张晖站在月下,看着城楼上旌旗招展。独自感叹:“和尚的女将真是有胆量,人也长得漂亮。”
副将张翀走过来:“将军,她说得对,一座巴掌大的小城,攻下无用,不如送她个顺水人情。”
张晖斜眼看看张翀,叨念着:“若是赢了,三百佳丽当归。”
张翀调侃道:“将军,你莫非看上了这女将吧。”
张晖反问道:“难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张翀脸一红:“将军喜欢的,在下岂敢随便喜欢?”
张晖呵呵一笑:“只要这一仗赢了,我先让你挑一个如何?”
张翀忙施礼谢恩:“谢谢将军的厚爱。”
张晖小声道:“明天午后,你带一千人马,到城门口带那五十女人回来吧。”
“属下遵命。”张翀一脸兴奋。
小鱼洞城高于水寨数十丈,张晖站在一个高高的磐石上,举目眺望,但见浩瀚的长江,战船密布,灯火辉煌。小鱼洞城上旌旗猎猎,看来大战一触即发。
他在想,这杨灿为什么愿意送美女来,而不让强攻呢?难道是怕受军法惩处?
却说次日午后,日头正旺着,张翀精挑细选的一千人马,如同迎亲一般,个个穿戴喜庆,红色的铠甲,红色的战袍,红色的战马,如火球一样滚到小鱼洞城下。
其实,路程很近,近的来不及上马和下马,就看见城门洞开,一群女人穿红戴绿,排着整齐的队列,欢迎张翀的大军到来。
张翀来不及多想,杨灿站在头里,她依然一袭白袍,脸上挂着一抹笑意。
杨灿旁边真是一群倾城倾国的美女,薄如蝉翼的红绸衣裙,露出白嫩细腻胳膊,列队举手,拍着巴掌欢迎张翀的大军到来。
那张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说只让他带走五十个美女吗?这横竖几个队列,三五百人不止。
心想这杨露真够讲信用,这般多的美女,怕是倾城献丽人。
正在懵懂时,突然感觉气氛不对,这些娇媚的女子身后带有杀气,一个个涂脂抹粉,双手藏背后定然有诈。
张翀赶紧制止身后的兵卒勿要冒进,只见陈露躬身施礼,一双素手捧玉壶,莞尔一笑:“将军辛苦了,小酌一杯慰风尘吧。”
见这些如花似玉的女人含笑春风,张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但他怎么料到,此时的军师徐志城已经扮作女人,夹杂在美女群的后面。
张翀大喜过望,向军士发号施令:“不许抢占美女,凡是小鱼洞的女子,全部集合,然后一个个牵着后衣襟走……”
突然一声炮响,徐志城一声吼:“军师徐志城在此恭候多时就,兄弟们杀逆贼啊!我要你们全部捉活的,一个不许跑掉。”
美女们后面男扮男装的军士,亮出了明晃晃的大砍刀,如切瓜砍菜一般,城门口的张翀军士,大多做了刀下冤魂。而张翀也在惊愕中被削去半边脑袋。
三千军士大多做了刀下鬼,剩下的来不及逃回只得乖乖的举起手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晖乱了阵脚,赶紧跳上战马,只见姚彤带领一众女将,拍马围过来,大声喝道:“顽抗者诛之,降者免死。”
潮水般涌过来的红巾军,杀得张晖尸横遍野,见势不对,张晖赶紧带人逃命去了。
正在楼船上饮酒作乐的徐寿涛,突然只听三声震耳欲聋的炮响,小鱼洞江边的竹林子里,高大的战船排山倒海般撞向徐寿涛的楼船,长枪带钩,一刺一钩,徐寿涛的水兵就落水了,箭矢如雨,密密匝匝射过来。
徐寿涛的军士猝不及防,纷纷扬扬落水,如落汤鸡般在江水里划拉着,扑腾着四肢。
清波里,潜伏在小鱼洞芦苇丛里的赤条条水鬼灵动如鱼,他们三五成群,见着落水者,劈头就是一刀,鲜血染红江水。
有人在徐寿涛的战船底部凿洞,船上的官兵听到船底咚咚声响亮,震得大木船晃动如摇篮。徐寿涛大惊失色,指挥水军跳下去肉搏,哪知刚入水,这些下水官兵就被带钩子的长刀勾住,闪着寒光的大刀轻轻划过,血如泉涌,脑袋瓜搬家了,如南瓜漂浮水面,鲜血把清洌洌湖水染得透红。
慌乱中,徐寿涛大喊:“赶快靠岸,靠岸!抢占高地,全线攻占和尚的水寨。”
不远处的半岛上,一座高塔顶旌旗猎猎,徐志城双手各举起一面黄旗,朝着岸边交叉挥舞着。
只见黑压压的红巾军,刀枪林立
徐寿涛哪见过这样惨烈的战争,早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一群将士团团护着几近歇斯底里吼叫的主子,那徐寿涛两眼充血,心急如焚,不停地对左右大喊:“我堂堂二十万官兵,难道害怕这个和尚不成?”
刚逃回来的张晖一步跨到主子面前,哭丧着脸说:“主公,我们损失惨重,得组织反攻。”
徐寿涛如同雪上加霜,把牙齿咬得咯嘣响,嘴里蹦出一句:“船撞船,杀出一条血路上岸去,赶走那和尚。”
大船与大船在长江对撞,彼此被撞得七零八落,一个个军士被撞得头破血流晕头转向。
远远望去,如同一群斗鸡在水上混战。前面的船被撞破了,后面的接着撞,然后朝着岸上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