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原路走出了大风岭。
刘汉田一瘸一拐的回了家,二叔承诺他,等东西出手后,会把他的那份钱给送过来。
二叔之所以这么讲道义,也不是怕刘汉田会把我们叔侄俩给卖了,而是因为这座汉墓的活儿还没干完,下次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与刘汉田分开后,二叔就骑着二八大杠,冒着风雪,一路狂奔的去了最近的县人民医院。
也就是这一路上半个多小时的功夫,我感觉身上忽冷忽热,神志还有点迷糊,这是典型发高烧的症状。
也幸好是二叔看出了我的逞强,没有继续下墓。
要是继续下墓的话,就以我这情况在上面望风,说不定都能死在盗洞边上。
到了医院赶紧挂了个急诊,说是被村子里的狗给咬了,先打了针狂犬疫苗,量体温的同时又处理了一下伤口。
当医生拿出体温表一看都惊讶了,烧到了39.8度,身上被咬的三处伤口皮肉都外翻着,虽然血是止住了,但看上去还是非常恐怖,伤口的边缘还发黑,肿的跟个气蛤蟆似的。
医生紧皱着眉头,反复确认的问我二叔:“真的是被狗咬了?什么狗能咬成这样儿?”
我二叔肯定不能说下墓时被坟墓里的狐狸给咬了,一个劲儿的确认,就是被狗咬了,还是个大狼狗,村子里放炮把狗给惊着了,就扑咬在了我身上。
医生看我身上被咬的牙印,也确实像是犬科动物留下的,也就没再继续追问细节。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建议我住院观察。
当天晚上住院就连续挂了七瓶盐水。
由于高烧不退,这一整夜我都是浑浑噩噩的,反复不停的做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噩梦,一会儿被那只狐狸给咬死了,一会儿又梦到那座唐墓的墓主人来找我,让我还他的头,还他的大腿……
这噩梦也不知道反复做了多少次,直到我的脸上突然感觉一阵冰凉,让我终于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猛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二叔。
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估摸着有十七八岁,穿着蓝色的碎花小袄,扎着两个又粗又长的麻花辫,红红的脸蛋儿冻的有点皴裂,一双大眼睛明亮水灵,虽然看上去很朴素,但五官长得还挺秀气漂亮。
这女孩儿正站在我的病床前,在我脑门上敷着凉毛巾物理降温。
起初我还以为这女孩儿是医院的护士,但她身上穿的可不是护士的衣服。
而且医院的护士不是扎针就是换药,哪儿可能有冷敷毛巾的这种特殊服务?
“你醒啦,现在感觉有没有好点?”
女孩儿貌似看出了我睁开眼后的错愕,赶忙又笑着解释道:“我叫晓玲,是你叔叔给你请的护工,负责二十四小时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跟我说……”
“我看你烧一直不退,还不停的乱说胡话,就给你敷了个凉毛巾……”
“哦对了,你喝茶吗?热点的还是常温的?”
“需要上厕所吗?我扶你去?”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医生说你暂时不能吃辛辣,最好以清淡为主,医院楼下有买白米粥的,你要是嫌太清淡,也可以喝八宝粥,加点白糖……”
这个叫做晓玲的护工一开口,就像是加特林机关枪,上来就是各种体贴的关怀,一时间都让我不知道该回应她哪一句了,继续表情错愕的瞪着眼,直到确定她把话说完了,才反问了一句:“我叔呢?”
晓玲摇了摇头,两条马尾辫跟着甩了甩:“我不知道呀,早上他把我带到你这就走了,临走时还让我给你捎句话,说他可能要过三五天才能回来,住院费提前交好了,还让你在他没回来之前,不要自己出院!”
“就这些?”我拧巴着眉头确认的问道。
晓玲还真就转悠着她那双明亮水灵的大眼睛,态度很认真的想了想,才确定的点头道:“嗯,就这些!”
二叔走的这么急,我想应该是给那些冥器找出手的路子了。
所以就找了这么个护工来照顾我。
其实我也不用请护工,虽然腿和胳膊还是火辣辣的疼,可又不是瘫在床上了。
不过二叔肯定是提前给了护工费了,那请就请了吧,总不能再把钱给要回来吧。
话再说回来,这个叫做晓玲的护工不仅体贴,性格好像还很开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才敷在我额头上冷毛巾,把我从噩梦中拉回到了现实的原因,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儿的印象和感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特殊感觉……
刚好我睡了一天一夜肚子也饿了,腿疼的下床不方便,就让晓玲帮我出去买了份八宝粥先垫垫肚子。
中间过了大概二十来分钟,晓玲帮我买回来了一份八宝粥,还有一份糖油粑粑,另外还有新的牙膏牙刷这些洗漱用品。
不得不说,这女孩儿照顾人就是心细,晓玲看我胳膊上缠着纱布,把洗脸水端到床前,挤好了牙膏,还要帮我洗脸刷牙。
我这没妈的孩子从小就皮实惯了,这冷不丁的哪儿能习惯被陌生的异性这么伺候,赶忙拒绝要自己来,可右手缠着纱布伸都伸不直,稍微一动伤口瞬间就传遍全身。
晓玲冲我咯咯一笑:“弟弟,你别害羞,我做护工干的就是这个,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就把我当成大姐姐吧……”
“我没姐……”
我耿直的说道。
“那……你把我当成妈妈……”
晓玲还带着几分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跟我开了句玩笑。
我跟着咧嘴尴尬一笑:“我妈早就死了……”
呃!
晓玲突然收起了脸上俏皮的笑,赶忙冲我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其实我也没妈……”
这两句话莫名其妙的就让气氛变得尴尬。
最后还是晓玲最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过来帮我先刷牙,再用热毛巾擦了一下脸,开始一勺一勺的喂我吃饭。
这是我从小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异性的体贴照顾,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反正比我叔那个粗糙的汉子照顾我,温柔多了。
吃完饭后,晓玲可能是怕我无聊,就打开了话茬子,跟我闲聊了起来。
闲聊中,晓玲告诉我她姓蒋,大名叫蒋晓玲,不是长沙本地人,是河南开封人,今年才十七,比我大两岁,母亲死的早,七八年前就跟着他爸来长沙讨生活。
但是他爸好吃烂赌,连给她上学的钱都供不起,只能早早就辍学出来自己谋生,干护工当保姆,只要能赚钱的活儿都干,所以从小就养成了一个开朗独立的性格。
当蒋晓玲聊起她的身世和家庭,虽然语气中满不在乎,但脸上的表情却微不可察的带着几分忧伤。
虽然我跟她都是没妈的孩子,但好在我还有个疼我的二叔,比她好点,所以对她多少也有些同情。
就这么,在蒋晓玲像是一个大姐姐对我体贴照顾的这几天里,我们几乎每天都是无话不谈,晚上她睡在隔壁的空床铺,甚至有时候一聊就能聊到深更半夜,渐渐地我也就把她当成了朋友。
直到第五天的下午。
我二叔终于出现了,左手拎着一篮水果,右手还拿着一个大哥大,穿着黑皮夹克,大头皮鞋油打的锃亮,胳膊肘夹着一个皮包,腰里还别着一个bb机。
这派头就像是电影里演的身缠万贯的大老板,我呆呆的盯着二叔,惊讶的舌头直打结,猛地差点都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