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红蝉继续玩逗着她怀里的波斯猫。
等瘊子男转身离开后,才缓缓抬头打量了我们一眼。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气,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场很强大,至少是给我一种在灰色行业混久了的那种老江湖,老狐狸的感觉,完全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能有的。
但说起在灰色行业混的时间久了的老江湖,我二叔自然也算一个。
十四岁就跟着师傅入了行,虽然金盆洗手了十几年。
但另外十年在古墓里练成的胆识,就好比是上过战场,经历过腥风血雨和生死的老兵,那肯定也不是这一个女人的气场能压得住的。
二叔与钟红蝉打量的目光对视了一眼,轻松从容的笑了笑:“你就是这红墨斋的老板?幸会……”
当地黑白两道,谁见了钟红蝉那都得客气的喊声“红姐”。
这声姐称呼的不是年龄和辈分,而是江湖地位!
但是我二叔并没有。
也不是不服,我们是来谈生意的,为了后面的生意能谈的公平,什么江湖地位都先放一边。
要是上来就谄媚讨好的叫声姐,那后面谈的生意可就要被压榨了。
在道儿上混的,一般看人的眼光都很准,钟红蝉貌似也不例外,一眼就看出了二叔不同于普通的生意人和古玩贩子,所以也就没在称呼上计较,只是非常简短的淡淡说道:“听说你是来谈生意的?那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正题吧!”
既然钟红蝉这么直接明了,我二叔也没往别的地方绕弯子,直接说道:“去年莫乡有个三兄弟在自己家祖宅刨了个战国墓,我听说还有一部分东西,散到您这儿来了?”
钟红蝉一听这话,瞬间带着警惕的表情一冷:“从哪儿来的公安探子,探到我这儿来了?”
“不!不不……”
二叔赶紧摇头,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就把浅册璧的拓纸从身上掏了出来,朝着钟红蝉递过去。
之前金小眼儿提醒过我们,半块浅册璧的事儿不能往外说出去。
但是遇到了这事儿,二叔想赌一下!
要是赌对了,这座汉墓就能继续找下去。
要是没赌对,那就只能认栽,白扔三十万出去。
钟红蝉好奇的起身,怀里搂着波斯猫,伸手接过了二叔递过去的拓纸。
这张拓纸只是拓了浅册璧背面的陪葬品清单,并没有另外一半的地图。
钟红蝉拿着拓纸低头一看。
我在旁边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只见她看低头看了一眼拓纸上的内容,表情先是一惊,又接着皱起了眉,眼珠子转了两圈,再重新用打量的目光看向二叔,带着惊讶的说了句:“原来你们是土夫子啊!”
钟红蝉居然能从这一张拓纸猜出来我们的身份。
这说明她认识这张拓纸,既然认识,那另一半肯定在她手里。
另外,钟红蝉必然也猜出了,我们说的大生意是什么了。
既然大家都挑明了,二叔也就继续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听说另一半在你的手里,我把这上面的内容破解出来,你给我找几个信得过,机灵点的帮手,事成之后七三开,我七你三!”
这就是要跟钟红蝉谈的大生意。
浅册璧上的这座战国墓最少是诸侯以上级别,规模必然很大,就仅凭我们三个肯定吃不下,所以要找帮手。
而钟红蝉是当地黑白通吃的大姐大,恰好浅册璧又在她手里,那肯定就是最好的帮手了。
二叔也是刚才在外面听瘊子男说“当地就没有他们摆不平的事儿”,所以也才是临时有了跟他们做这笔生意的想法。
这也是刚才我说的赌!
就赌钟红蝉同不同意跟我们做这笔生意。
按理说,钟红蝉黑白两道通吃,做局明抢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对于这么大的生意,她只需要提供另外半块浅册璧,再帮忙找几个人,做个后勤,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话再说回来,三百万的生意还是打底的,一座战国诸侯墓,陪葬品还特意记在了浅册璧上,这就是一个价值无法估量的宝藏!
同时我也在仔细的观察着钟红蝉脸上的表情。
钟红蝉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在撸着她怀里的猫。
过了好一会儿,钟红蝉直视着二叔反问道:“你们什么来头,我怎么能相信你们有这个本事?”
二叔好像提前就看穿了钟红蝉心里的这个想法和顾虑,直接就开口淡淡的说道:“师从南派,穿山破甲,登楼寻龙,柳半瞎!”
我二叔这几个字脱口而出,铿锵有力。
钟红蝉听后,撸猫的手立马就停了下来,看着二叔的眼神露出微不可察的惊色。
这听上去好像只有他们俩能懂的话,直让我和孙反帝站在旁边纳闷的大眼瞪小眼。
也是事后我问二叔才知道,二叔的师父就叫柳半瞎,一只眼残疾,是活跃在四、五六十年代的南派盗墓高手,在南派的名气非常大,也算是一位行内泰斗级的人物。
二叔和我爸就是在六十年代拜的师。
报柳半瞎的名号,就等于是自报家门,证明实力。
但柳半瞎都死了几十年了,也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即便南派江湖上偶尔还有人提起,一般外行人还真不知道,知道的也不清楚‘柳半瞎’这三个字的含金量。
二叔也就是想拿出来试一下。
看钟红蝉这反应,显然她知道。
不仅知道,好像还知道这个名号的含金量。
过了好一会儿,钟红蝉重新慢慢的撸起了怀里的猫,看着二叔表情认真的说道:“六四开!我六,你四!什么人我都能给你找来,后勤我全包!”
“但是如果事情办不成,除了那三十万之外,你还要再补我二十万的损失!”
扯蛋!
纯纯的在扯蛋!
别说是二叔了,我和孙反帝站在旁边听着都差点跳起来骂人。
暂且不说狮子大开口的六四分成,事情办不成还要赔二十万的损失,这无本买卖,亏她能想得出来,说得出口。
这女人不仅乃子大,胃口也这么大!
还真把我们当成‘打工豹’了。
二叔呵的一笑:“补你的损失不是问题,六四开也不是问题,不过是我六,你四!”
还不等钟红蝉再说话,二叔继续用坚定和强硬的语气补了一句:“这是我们的底线,没得商量!如果你不同意,那就当我之前什么都没说!”
“这三十万,我认栽赔给你!就当是我们来拜个山头了!”
“如果你还有别的想法,那我也能奉陪,我们南派柳帮还没落寞到站不出来人的时候!”
没曾想,二叔这句强硬的话还真就把钟红蝉给唬住了,撸猫的手又突然停了下来,微微的凝皱起了眉。
柳帮是二叔的师父柳半瞎在四五十年代创立的一个盗墓帮派,第一代帮派成员是柳半瞎的亲传弟子,比如二叔和我爸。
柳半瞎在盗墓行混了接近四十年,收了很多徒弟,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最活跃的时期是五十年代,帮派最多有好几百号人,在南派的盗墓圈也是有着响当当的地位。
只不过就是在柳半瞎死了之后,再加上对盗墓犯罪的打击越来越严厉,柳帮基本上在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那会儿就销声匿迹了。
就连我二叔在金盆洗手了十五年后,现在也不知道柳帮的情况。
今儿搬到台面上,纯属就是装腔作势的。
毕竟就连我二叔现在都不知道柳帮的情况,钟红蝉这个外人就更不清楚了。
万一现在柳帮只是低调了,还在南派有势力,钟红蝉也犯不着为了这点事儿,搞出太大的麻烦。
“最少五五开!”
钟红蝉思量了一下,又退让了一步。
“伢子,我在这儿等着,你回去拿钱!”
二叔看了我一眼,冲我喊道。
我秒懂二叔的意思,立马打着配合点头道:“好!”
点头后,我直接转身要往外走。
钟红蝉看我二叔无比的强硬坚决,最后还是皱着眉妥协了:“行!四六就四六!”
妥协后,钟红蝉又说了一句:“不过那半块浅册璧不在我这儿!”
浅册璧不在你这儿?
那你刚才说半天几个意思?
我一听这话,瞬间有点想要炸毛。
二叔也是眼睛一瞪:“那在哪儿?”
钟红蝉看着二叔,脸上突然露出让我们都捉摸不透的狡黠一笑:“在市博物馆里!”
啊?
市博物馆?
看钟红蝉不像是开玩笑,我们一听另外半块浅册璧在博物馆,瞬间感觉如同晴天霹雳,像是三个傻子一样,呆愣在了原地。
这也是我们做过最愚蠢的事儿。
现在想想都可笑至极。
当时考古队对莫乡战国墓抢救性发掘后,就把出土的陪葬品一部分放进了市博物馆展出。
其实我们当时也去了一趟市博物馆,但是因为没往这方面想,再加上浅册璧是残的,并没有被重视,只是放在了一个角落,我们也忽略了。
包无事为了拉我们入坑,特意提了一嘴半块浅册璧的事儿,那是因为他知道市博物馆有半块。
不仅是包无事知道,当地的古玩圈儿很多内行人也都知道。
我们还傻乎乎的跑到红墨斋找那半块浅册璧。
又跟三个大傻子似的,据理力争的跟钟红蝉谈判合作和分成的事儿。
难怪钟红蝉最后同意了四六分成。
我们要是知道那半块浅册璧在市博物馆里,就算是避免不了找钟红蝉帮忙,那肯定也要坚守三七分,不会退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