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落，天边只余一抹晚霞。
废弃的祭坛处，草木已被践踏的不成样子，周围的树木也被伐倒了一大片。
祭台下，乌泱泱围满了人，一个个神色肃穆，一些受伤的兽人龇牙咧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祭台上，老祭司的紫色长袍，拖在从黑色岩石缝隙中，挣扎出的血红色龙舌兰上，三色交错，泛着狰狞的光。
死一样的寂静中，脚步声传来，人群自动散开，留出一条路，在两旁呼啦啦跪倒一大片，修晏抱着怀里的小凤凰，神色自若的一步步走向祭坛。
老祭司微微颔首后，目光锐利的扫了一眼站在人群前的厌，双手横举镶满宝石的白玉权杖至头顶，神色庄严肃穆。
“王，邪祟再临，赤海灵脉已遭玷染，致使剑鱼一族被控心神，殃及赤海岸众生。
天穹传来敕令，唯以其心头炽血浸染祭坛三重玉阶，方可使玄武真神重睁双目，镇八荒孽障于归墟之下。”
修晏斜了她一眼，低头帮小凤凰捋顺背上炸起来的软毛，语调凉凉:“说人话。”
老祭司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权杖都快举不住了:“王，这祭坛之上，你怎可对天神不敬！”
修晏讶异的看向她:“我让你说人话，怎么就是对天神不敬了？”
“王，你乃这赤海之主，祭祀大典上，神明皆在，你怀抱幼崽，神色不恭，便是对天神不敬！”
老祭司话音刚落，小凤凰一飞而起，翅中烈焰擦着她头顶而过。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小凤崽已收翅落入修晏怀抱化了形，鼓着脸冲着老祭司奶声奶气的喊:“再敢凶我修晏哥哥，你头发就没了！”
修晏愣愣的看向怀中小凤崽，小凤崽喊完话，又伸手攀上了修晏脖颈，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对着修晏笑。
老祭司回过神，又惊又气，一张脸铁青，指着小凤崽，话说的哆哆嗦嗦:“你……王！这是何种场合，你竟纵容幼崽撒野！”
祭台下的寒眠，眉眼带了笑，慢悠悠道:“凤乃神兽，与神明一体，老祭司，你侍神多年竟不知么？雷霆雨露，皆是神恩，你怎么可以说是撒野？”
正愣神的修晏听到寒眠声音里的戏谑，看过去，见他眸子里都是笑意，也不禁莞尔，这么严肃的场面，被小凤崽一闹，倒是显出了几分滑稽。
老祭司盯着寒眠，一张脸青了白，白了红，强压心头怒火，冷静下来，意识到她不该自一开始便被修晏的一句说人话带跑偏了，说正事要紧。
手中权杖重重戳了下地面，不再理会寒眠，老祭司又开口，神色戚然:“王，天神降旨，要用邪祟鲜血祭神，才能平息怒火，保赤海太平。”
修晏目光凉凉的盯向老祭司:“哦？不知老祭司说的邪祟是谁？”
老祭司一噎，这还用问？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抬手指向厌:“自然是他，赤海太平许久，他重生后，剑鱼族便被控了心神，在赤海岸疯杀乱咬。”
修晏冷笑:“老祭司怕是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开始胡言乱语，他是我哥哥，堂堂正正的赤海王血脉，一直都活着，何来邪祟重生一说？”
话音一落，人群中开始骚动。
“王，百年前天神降旨，邪祟在这祭坛被血祭，谁人不知？看看这些从赤海岸逃来的人，看看他们身上的伤，你当真要为了护一个邪祟，不顾这赤海生灵了吗？”
祭司苍老的声音里带了戚惶，引得祭台下骚动的兽人们胡乱呼喊。
“王，剑鱼族疯了，杀进了部落，我们拼死才逃出来，救救我们……”
“王，杀了这个邪祟，要不然，天神震怒，赤海就完了……”
“是啊，王，不能忤逆天神的旨意啊！杀了他！”
嘈杂的呼喊声渐渐凝聚在一起，本半跪的人群，也纷纷站了起来，一道道目光如刀子一样盯在了厌的身上。
本呆立在原地的厌，漂亮的眸子里染上了绝望，祭坛内呼喊着要杀了他的声音，震耳欲聋，每一句都穿透耳膜直抵心脏。
修晏看着躁动的人群，眸色渐红，低头对着怀里的小凤崽耳语几句，小凤崽乖乖点头，化形飞上了树梢。
老祭司见效果达成，脸上的得意抑制不住，任你修晏再混，还能把这赤海的人都杀了不成！
修晏冷冷扫了老祭司一眼后，又看向祭台下，血红的双眸带了丝温度，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声音柔柔:“寒眠，闭眼。”
本心如死灰的厌，双眸有一丝光亮划过，命运虽然无法改变，可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是那个被至亲放弃的人。
眼角珠泪滴落，厌缓缓迈步走向祭台，他不能让弟弟为了他与整个赤海为敌，血祭罢了，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只是这一次与上次不同，至少，他知道，修晏是要拼了命护着他的。
寒眠沉下心静静感受了下悦欢欢和他的距离后，对着一直看着他的修晏摇了摇头，伸手拽住了厌，在他耳边低语:“别急，等在这里，信我。”
话落把厌拽到大巫身旁，走上祭台握住了修晏的手，对着他眨了眨眼后，目光看向老祭司。
正在爆发边缘的修晏，手上冰凉感传来，身上四溢的戾气陡然间收起，疑惑的看着寒眠。
“老祭司，你说是天神降旨，我想问旨在何处？”
寒眠的声音穿金透玉，带着满阶者无形的威压，清清楚楚的撞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祭坛里霎时间安静下来，老祭司和众人一样，被他问的一脸懵，什么旨在何处？
本想回他一句，不是赤海人，多管什么闲事，却又不了解他的行事风格，不敢贸然开口。
蛟龙现世已无法逆转，他伴侣二人，都是神兽，明面上还是不要得罪的太过为好。
犹豫半天，老祭司才开口:“你这话何意？祭司负责传达的便是天神旨意，神旨又岂是寻常人可见的。”
寒眠轻笑，声音依旧柔和:“老祭司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天神如何给祭司传旨？想请老祭司为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