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石殿外,桃花灼灼开的正艳,暗香在枝丫间浮动,连风都醉成胭脂色。
这片桃林是寒眠亲手所植,从白虎部落挖来的小树苗,十几载过去,已是枝繁叶茂。
每次悦欢欢站在桃树下,寒眠都移不开眼神,人面桃花相映红,曾经从欢欢那里听来的诗句,在他眼里也开始具象化。
暖季落樱如蝶,炎季硕果累累,桃花酿清甜醉人,连他最不喜爱的果子,如今也成了心头好。
悦欢欢平时哼的歌,有一句他印象深刻,求三生三世都与你成双,十里不断爱随桃花飘香。
他不知十里有多长,便手植了这大片的桃花林,为此还重新给住在附近的兽人们盖了新的房子,拆掉了不少的石屋木屋。
他很贪心,所求不是三生三世,而是生生世世。
凤崽躺在枝丫间,闻着悠悠桃花香,闭上眼,记忆的碎片拼凑在一起,一一浮现。
那天修晏又喂了她和蛇崽血影珊瑚,每年一颗,从未间断,以前吃,虽然也会长高一些,但不太明显。
可那次吃了后,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在膨胀,夜里被扰醒后,悄悄化了人形,看着自己的长胳膊长腿,开心的睡不着。
她现在都记得,修晏早上醒来时,眼睛里的仓皇无措,那双搂着她腰的手,瞬间抽离后,又慌得无处安放。
可惜她那时候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吓到修晏还觉得很有趣,嘻嘻笑着硬往他怀里挤,逼得他连鞋也没穿,跳下床,逃出了屋。
从那以后,他依然对她和蛇崽一样好,有求必应,笑的温柔。
似乎和从前一样,会给她们做衣服,梳头,陪她们玩耍,每年的生辰礼从未缺席,只是再也不肯抱她,夜里也不让她进房间睡了。
凤崽轻轻叹了口气,年轮渐长,懂得也越来越多,可那个自小便根植于心的信念,这些年也愈发强烈。
桃树下,一金发碧眼的少年扫了眼树上的凤崽,慌得连忙转了头。
太美,他不敢看,怕闪了眼。
几个年轮没见,她竟出落成这副模样,人比花娇,艳过桃李。
一身红裙勾勒出完美的身段,又顺着花枝垂落,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醒目的红衬着雪白清透的皮肤,即使闭着眼,那带有冲击性的美也让人心颤。
以前听悦欢欢说,他不理解,现在总算是明白,什么叫芙蓉不及美人妆了。
凤崽听到动静,睁开眼,嘴角带了笑,这傻虎怎么来了?
“小老虎,你阿父不是说,你在忙着升阶,这些年没空出来吗?几阶了?”凤崽跳下桃树,站到了虎崽面前。
一双狐狸眼勾魂摄魄,可就算是笑着,风情中也带了几分疏离,虎崽移开视线,红了脸,不自禁的退后几步。
他有点怕被问几阶,尤其是蛇崽和凤崽问,他们年轮相差无几,那俩却早已满阶,总是让他自惭形秽。
可不回答又太没礼貌,眼神虚虚的投过去,不敢聚焦,小声道:“悦遥姐姐,我刚刚五阶。”
凤崽愣了会儿神,所有人从小到大都喊她凤崽,她都快忘记她有名字了。
“不错嘛,你还没成年呢,够厉害。走,去大殿,风痕伯父做了好吃的。”
修晏坐在小火炉边,和寒眠煮着茶闲聊,见凤崽和虎崽走进大门,一个昂着头,张扬明媚,一个跟在后面,低着头,眼睛都不敢乱瞟,不由得笑了起来。
“凤崽,你又欺负虎崽了?”寒眠也笑的眉眼弯弯。
凤崽一脸的冤枉,她哪有,她都长大了,是阿母说的那什么来着,哦,窈窕淑女。
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总把这一堆的什么虎崽狮崽蛇崽的欺负哭。
虎崽红了脸,连忙开口:“叔父,悦遥姐姐没有欺负我,是要带我来吃好吃的,阿父让我过来,给你送新鲜的花茶。”
寒眠笑意更甚,站起身拉着虎崽进殿,凤崽撇了撇嘴,凑到修晏面前,往他手里塞了一小枝桃花:“修晏哥哥,你给我戴在头发上。”
修晏笑了,凤崽果真是长大了,也知道爱美了,头上还要簪桃花。
缓缓站起身,拔下头上的白玉簪,随手给她挽了个髻,将桃花斜斜的插了上去。
凤崽回身,伸手搂上了他脖颈:“修晏哥哥,我戴桃花好看吗?”
十几年过去,都长那么大了,凤崽爱撒娇的习性倒是一点没改,修晏叹口气,伸手去拉她环在自己脖颈处的手臂。
却不料凤崽收紧了手臂,在他耳边嘻嘻笑:“修晏哥哥,你簪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呢,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真好看。”
柔软身躯紧贴胸膛,空谷幽兰似的体香混着丝丝桃花的甜香,直往鼻尖钻,修晏觉得脖颈处的汗毛都炸开了。
“说过多少次,人形时保持距离。”
修晏扯开凤崽的手臂,将人扔到了长椅上,眉毛轻微拧起。
他第一次抱这个幼崽时,巴掌大一点,连兽形都没有,粉粉嫩嫩,可爱的紧,如今却学会了如何惑人。
凤崽手腕上的年轮铃碰到椅背,响声清脆。
“可是你心跳好快。”她突然起身靠近,鼻尖几乎蹭到他喉结:“隔着衣服都能听见。”
白玉杯摔在地上的脆响惊飞了墙头的蓝翼鸟,修晏倒退两步撞翻了红泥小茶壶,水流了满地,几朵失了颜色的花瘫在水中央。
“凤崽,以后不要靠我那么近,要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修晏抬腿飞快的出了院门,向桃林走去。
直到跃上那棵最高的桃树,胸口躁动仍未能平息,枝丫间还挂着凤崽前些年换下的乳牙,小小一颗,裹在琥珀里,此刻被阳光照的刺眼。
寒眠透过窗口,看着凤崽急追出去,眼里添了丝丝缕缕的担忧,却也没去理会,坐到椅子上继续与虎崽攀谈。
在厨房用新鲜的桃花给寒眠做糕点的悦欢欢,原本因新的甜食而雀跃的心情低落下来,长叹了一口气。
若说小时候的凤崽口不择言是什么也不懂,可这些年,凤崽的痴缠,和修晏的躲避,她是日日看过来的。
山茶花读不懂白玫瑰,北山的风吹不到南山尾。
爱而不得的无奈和不甘,是要让她正值最好年华,含苞待放的凤崽,也体会一遍吗?
桃林中,凤崽跃上枝丫,倚到了修晏身边。
风似绸缎柔软,轻轻拂过花枝,惊落几瓣桃花。
凤崽伸手轻轻拈起一瓣落在修晏肩头的粉红,抵在红唇之间,舌尖微卷,半瓣桃花入了口:“修晏哥哥,好甜,你要不要尝尝?”
修晏黑了脸,凤崽却笑的明媚张扬,她晃动着手腕上的年轮铃,一字一句的慢慢低吟:“修晏哥哥,小时候你说,等年轮铃响满十六次,便送我一个愿望,想要什么都可以。”
趁修晏愣神间,她欺身靠近,咬住了修晏垂落在肩头的发梢,任由他的气息在舌尖化开:“还有三十天。”
【年轮铃不是出生时带上的,以修晏送给她们的那天第一次响起时为时间轴。凤崽寒季时已成年,不是未成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