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铃铛的余音还在山谷回荡,严君忽然按住腰间震颤的剑柄。
九条骨龙盘踞的血钱云纹下,紫袍修士踏着青铜傀儡残骸缓步而来,每步落下都在焦土绽开青莲状裂纹。
";天傀门七长老在此,尔等擅毁我门傀儡——";紫袍修士拂开遮面的骨龙纹袖,露出半张被噬魂晶腐蚀的脸,青色血管在月光下突突跳动,";可是要与我三千炼尸为敌?";
影月指尖凝出冰刃抵住咽喉,血迹顺着霜刃蜿蜒:";三日前浣花宗灭门,我们在七莲老者的本命傀儡里发现了这个。";她抖开染血的芥子囊,半截紫阳花瓣裹着同心佩当啷落地,花汁正与严君手中那半块玉佩的纹路丝丝相融。
";好个诛心局。";玄风长老突然捏碎腰间酒葫芦,琥珀色的灵酒在空中凝成水镜。
镜中浮现七莲老者与黑衣人交易的画面,那人腰间悬着的玄铁令牌分明刻着天傀门秘纹,";可惜你们没料到,炎阳子那日被污蔑盗取宗门至宝时,老朽正用醉仙酿记录论道大会。";
紫袍修士喉间发出傀儡齿轮般的冷笑,数十具披着人皮的青铜儡自血云中爬出。
这些儡怪眼眶里嵌着的噬魂晶竟在流泪,血泪坠地便化作毒藤缠向众人脚踝。
严君突然剑指西南:";长老可曾注意,这些儡兵关节处的紫阳花汁——与三日前浣花宗地脉里渗出的毒液同源。";
";够了!";雷霆般的喝止震碎毒藤,执法长老踏着降魔杵从天而降。
他玄色法袍上的金线随着呼吸明灭,竟是将整座山谷笼罩在问心阵中,";三个时辰,本座要看到浣花宗地脉的溯影珠。";
* * *
地宫深处的溯影珠蒙着层血雾。
林炎捏着炎阳子给的寻宝鼠,小兽却在靠近阵眼时突然炸成血花。";第十三次了。";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看着石壁上新添的剑痕——那是严君推算阵眼时留下的焦痕,";所有证据都在我们找到前自毁,就像......";
";就像有双眼睛始终盯着我们。";影月突然甩出冰刃,将角落正在融化的青铜残片钉在墙上。
那残片上浮现的鬼脸符咒,与七莲老者自爆前捏碎的传讯符如出一辙。
地牢方向突然传来锁链铮鸣。
炎阳子一拳砸在玄铁栅栏上,震得墙灰簌簌掉落:";那日我分明看见天傀门弟子往地脉倒紫阳花汁,追到浣花宗后山却......";他摊开掌心,被噬魂晶腐蚀的伤口里嵌着半枚玉简,正是清云真人暗中送来的《儡兵炼制手札》。
子夜露重时分,林炎踢着石子泄愤,忽然被道紫光晃了眼。
浣花宗废墟的断墙下,半截焦黑的紫阳花藤缠着块奇异青砖——那砖面浮凸的纹路,竟与炎阳子掌心的腐蚀痕迹完全吻合。
";严师兄!";他捏碎传讯符的瞬间,青砖突然暴起紫芒。
九条骨龙虚影从砖缝钻出,却在撞上轮回石光晕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严君指尖燃起轮回之火,烧化的青砖里缓缓浮出枚血色玉简,简上刻着的天傀门密文正与炎阳子掌中残简严丝合缝。
西南天际的血钱云纹突然暴涨,三条骨龙穿透云层俯冲而下。
影月挥袖冻住漫天毒雨,却见那些冰晶落地后凝成八个血字——【证据确凿,死无对证】。
严君收剑入鞘时,轮回石映出他眼底跳动的幽火:";该让执法长老看看,天傀门究竟在血云里藏了什么。";执法殿的青铜鼎燃起龙涎香时,严君正将血色玉简按在问心阵的阵眼上。
轮回石的光晕浸透玉简,那些暗红符文突然活过来似的扭动,在天花板上投射出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天傀门用紫阳花毒液豢养噬魂晶的罪证,正与浣花宗地脉渗出的毒液痕迹完全重合。
";三千炼尸...";执法长老捏碎玉简的刹那,殿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
九霄云外的血钱云纹突然裂开缝隙,露出后方遮天蔽日的青铜儡兵方阵。
那些傀儡眼眶里的噬魂晶竟在簌簌发抖,像是预感到末路将至。
影月突然握住严君的手。
她指尖凝出冰霜,在两人交叠的掌心里化开:";你早算到他们会狗急跳墙?";严君望着殿外翻涌的血云,轮回之火在瞳孔深处跳跃:";七长老逃走时,我在他傀儡核心留了道剑气。";
话音未落,西南天际突然亮起青光。
玄风长老的醉仙葫涨成小山大小,琥珀色灵酒如瀑布冲刷傀儡方阵。
被淋湿的青铜儡兵关节处滋滋冒出紫烟,藏在暗处的紫袍修士终于显形——他背后悬浮的九具血棺正在疯狂震颤。
";现在轮到你们尝尝噬魂晶的滋味了。";清云真人拂尘轻挥,八百剑阵自云层刺落。
那些裹挟着轮回之火的剑光精准刺入血棺缝隙,被困在其中的冤魂化作金蝶破茧而出,在执法殿上空聚成璀璨星河。
炎阳子走出地牢时,正撞见最后一具血棺炸成齑粉。
他布满灼痕的手掌接住飘落的金蝶,那灵体竟在他掌心凝成朵紫阳花。";这花本该长在阳光下的。";他哑着嗓子呢喃,突然将花苞抛向天际。
金蝶裹着花种洒向焦土,转眼间漫山遍野绽开带露的紫阳花。
林炎蹲在花丛里戳了戳寻宝鼠的尸体,小兽突然抖着耳朵跳起来。";严师兄的轮回石连死物都能救活?";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掌心跳动的光晕。
玄风长老拎着酒葫芦晃过来,醉醺醺地往他后脑拍了一掌:";笨小子,这是祥瑞之光的造化之功。";
祥云汇聚成金色漩涡时,影月突然拽住严君的袖口。
她耳尖泛红却强装镇定:";英雄不该有软肋。";严君望着她发间凝结的冰晶簪花,突然想起轮回记忆里那个为他冻住时光的女子——每一世都如约而至,每一世都倔强地不肯先说爱意。
";这次换我。";他伸手拂去影月肩头的落花,轮回石的光晕突然暴涨。
漫天金霞在他们头顶织就凤凰纹样的华盖,惊得正要上前道贺的清云真人踉跄半步:";这小子,连天道祥瑞都要拿来哄道侣?";
庆功宴摆在浣花宗旧址时,炎阳子搬出了埋藏百年的烈阳酿。
酒坛拍开的瞬间,紫阳花田无风自动,蒸腾的花香凝成七色彩虹横贯夜空。";严道友可知这酒别名';照胆';?";他给严君斟满琥珀色的酒液,";能映出饮者心底最深的念想。";
酒液入喉的刹那,严君眼底掠过万千星河倒影。
他看到自己轮回九世收集的星屑正在气海翻涌,看到影月冻在时光长河里的泪珠化成护心冰甲,还看到...西南方向那道本该被祥瑞驱散的阴霾。
";严师兄?";林炎举着啃了一半的烧鹅腿凑过来,";你盯着烤全羊发什么呆?";玄风长老突然用鸡骨头敲响玉碟,醉眼朦胧地指向天边残月:";没见识的小子,你们严师兄是在看...嗝...在看...";
笑声戛然而止。
严君手中的酒盏泛起涟漪,倒映着祥瑞之光的夜空突然渗入缕黑雾。
那雾气扭曲成婴儿手掌的模样,正轻轻触碰护山大阵的结界。
轮回石在怀中发出尖锐嗡鸣,前世记忆里某个被封印的恐怖画面突然闪过——血色月光下,十万修士同时自爆气海的惨烈景象。
";抱歉。";严君突然起身按住剑柄,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走向崖边。
夜风掀起他绣着星纹的衣摆,西南群山深处有团比夜色更浓的阴影正在蠕动。
那不是魔气,不是鬼雾,而是某种连轮回记忆都未曾记载的...
影月的冰刃悄无声息地贴在他背后:";这次要冻住什么?";严君握住她冰凉的手腕,将人带到身侧。
祥瑞之光映照下,两人交叠的衣袂宛若太极阴阳,而西南方的阴影似乎被这光芒刺痛,突然缩回山峦褶皱之中。
庆功宴的喧嚣随风飘来,炎阳子豪迈的劝酒声里混着林炎被玄风长老捉弄的惨叫。
严君凝视着恢复平静的夜空,指尖无意识摩挲轮回石上的裂纹——那是上次天地大劫留下的伤痕,此刻正在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