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离开母亲温柔的子宫之后就开始闭着眼睛啼哭,嗓门很大,体现出他旺盛的生命力。
产房里,母亲现在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她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本来以为这个孩子就要离她而去,结果现在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产房外,孕妇的丈夫还有她的婆婆早就等在那。
听见孩子的啼哭,都挤到门口。
南希将孩子抱出去,还没有说话就被孩子的奶奶一把抱过去,掀开襁褓,看了一眼之后就惊呼起来。
“哎呀,是男孩,我们曹家有后了。”
奶奶高兴地直拍大腿,孩子的父亲也在一旁乐得停不下来。
这是陈知文接生的第一个孩子,看到外边家长因为孩子是个男孩而兴奋,他也跟着笑了笑。
但是南希看着这样的情况她笑不出来。
这是个男孩,所以家长那么高兴,但是这要是个女孩呢?家长还会这么高兴吗?
南希的疑问很快就得到解答。
上午来了一个孕妇,下午也来了一个孕妇。
只不过这个孕妇的肚子就比较大,陈知文判断出来这位母亲的肚子里应该是多胞胎。
多胞胎在以前可是一个不祥的征兆,因为多胞胎就意味着难产的概率大大增加。
因为多胞胎就意味着孕妇要承受两倍的痛苦。
现在被送来的这个孕妇是有助产士陪同的。
上海作为远东地区最发达的城市,很早之前就对城市的医疗卫生进行了整改。
针对生育问题,专门设立助产士这样的职业。
这位助产士被孕妇的家人请到家里,在进行一番判断之后,助产士知道这个孕妇是不能在家里生孩子,必须转移到医院里边。
来到陈知文的诊所,陈知文对于孕妇的年纪是非常吃惊的,因为她只有十三岁。
十三岁的年纪,在后世还在上初中,但是现在她就要成为一位母亲。
深入了解之后,陈知文对于这个孕妇的遭遇,只能表示深深的遗憾。
十二岁,她就被自己的父母卖到大户人家里当丫鬟。
说是丫鬟,实际上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
在一个晚上被喝醉酒的老爷糟蹋了身子。
不过女孩对于这样的遭遇没有一点怨念,反而还感觉非常幸福。
因为不久之后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怀孕之后,她就被自己的老爷纳为姨太太,以后也就不用再去干活了。
她现在最想的事情就是生下一个儿子,这样自己以后的地位也就有了保障。
陈知文随口一问,“你们家老爷有几个儿子?”
孕妇还在幻想以后的生活,“我们家老爷现在只有女儿,还没有一个儿子。”
好了,当陈知文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的梦想应该是要破灭了。
不光是现在,就算是未来,还有一批人认为生男生女这件事情是由女方决定的。
什么酸碱性,什么各种偏方,实际上只是在伤害孕妇的身体。
“你们老爷对自己的女儿怎么样?”
这时候孕妇一句话让他停下了动作。
“都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
“对,都卖出去了。”
所谓虎毒不食子,陈知文以为这位老爷这么有钱,就算生出来那么多女孩子也没有什么,也能给一个好的条件,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老爷居然这么心狠。
“这不是他的孩子吗?”
“我们老爷说了,要是不卖出去,在家里好好养着,以后还会有女婴投胎到我们家。”
“卖出去当妓之后,她们就再也没办法投胎了。”
陈知文看着这位还在欢喜的孕妇,不由得为那些还没有出生的生命感到悲哀。
女儿国为什么只有女孩子?
因为子母河中都是不能转世的女婴的灵魂。
陈知文开始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感到担忧。
不过,还好,陈知文打开她的子宫之后,发现是一男一女,是一对龙凤胎。
抱出去给那位所谓的老爷看之后,老爷非常高兴,当场给陈知文赏了一个红包。
陈知文感觉这个红包的重量有些不对劲,打开一条缝之后发现,里边居然是一条小黄鱼。
孕妇在诊所里待了一个星期,其间对于自己生出了儿子每一天都在炫耀。
“还是我有本事,老爷之前就是看我有生儿子的模样所以把我纳为姨太太。”
她只给自己的儿子喂奶,全然不顾旁边哇哇大哭的女孩。
“你也给那个孩子喂喂奶吧。”陈知文看不下去了。
“她呀,生在我们家算是命好,老爷决定留下来,以后小少爷也有个玩伴。”
是的,现在这个儿子已经不是她的孩子了,老爷在有儿子之后就将这个孩子放在自己大房的名下。
现在这个可怜的姨太太连儿子都不能再叫了,只能叫他小少爷。
她从孩子的生母变成了孩子的奶娘。
这个老爷原本想要将孩子直接抱走,但是被陈知文给阻止,因为孩子出生的时候还是喝自己母亲的奶比较好,这样以后会有更强壮的身体。
这位母亲不知道是陈知文在帮她,只是不停地给孩子做虎头鞋。
她其实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
可是这个时代,她将自己可怜的命运传给自己的女儿。
这个母亲出院了,她以为出院之后能过上真正的姨太太的生活,但是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可能并不是那么好。
陈知文本来以为这个所谓的老爷是个老古董,结果在一次聊天中他知道这位老爷居然和自己一样,在日本留过学。
而且他还是以前的革命军,在西南地区当过小军阀,之后因为被收编,所以带着钱来这当个寓公。
在知道他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之后,陈知文很奇怪地问道,“那你应该知道生什么孩子是由父亲这边控制的吧?”
他本来以为这位老爷没有学过这样的知识,结果人家毫不在意,“我知道,胎儿性别是由男方决定的。”
“但是,我是不会有问题的,有问题的只会是她们。”这位老爷笑着说道,优雅地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之后,是袅袅的烟。
陈知文点点头,他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