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么想恢复健康。
但是他的上面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这天,他这一个班的士兵都被叫到一起,因为这一个班的士兵一直以来都是同吃同住,所以也自然一起被传染生病。
他们被分配了战斗任务。
“你们的战斗地点就是这里,你们要守住这里,一刻都不能放松。”
前面是军曹,他用凶狠的眼神看着二田建人,让二田建人有些慌张。
因为自己平时没少被这位毒打。
“如果感觉守不住,那也要贡献自己的最后一丝力量。”军曹最后说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但是二田建人终究是会明白的。
大保内久一将生病的士兵安排在阵地的外围,将身体健康的士兵安排在里边。
他就是将那些生病的士兵当成了炮灰。
陈知文不知道这些细节,他要是知道的话可能会对这位熟悉的人产生一个新的认识。
二田建人在知道自己将被要求死守外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应该被当成炮灰了。
他不能接受,但是不能接受又能如何。
当上面要求自己死在阵地上的时候,他就只能死在阵地上。
日本的这些士兵难道都是那么听话的吗?实际上,这种听话除了是性格,更多的是严格的战场条例。
死在战场上,家人是荣耀的,但是要是自己因为撤退被处决,那么在后方的家人就不是被羞辱那么简单。
二田建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在阵地上。
他们这个班的阵地是在一条街道上,面前是用杂物还有沙袋堆成的掩体。
看上去这个掩体很厚实,但是二田建人知道这个掩体连一发炮弹都阻止不了。
二田建人的阵地是整个防御体系的最外围,他蹲在地上,举枪瞄准前方。
很快,敌人就过来了,这些敌人头戴钢盔,穿着灰色的衣服,二田建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不是没有经验的新兵,因为他们在行动的时候都在弯着腰,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缩小,不让敌人找到攻击的目标。
但是战斗就这样开始了,后面的掷弹兵在敌人进入预定距离之后就愤然开火,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开火了。
二田建人是个老兵,战术技巧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形成条件反射。虽然因为发烧,自己的射击精度还有体力都开始严重下降,但是他还是能够保持冷静,他打几枪就会换地方,而且射击精度很高,几乎每一枪都能打中敌人。
但是中国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不断地涌上来。
很快,二田建人就失去了战斗力,因为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肩膀。
这颗子弹直接将二田建人的手臂给打穿了,现在他的胳膊只有一点肉连在身体上。
二田建人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纱布,想要招呼自己的同伴帮自己包扎一下,但是无论他怎么喊叫都没有人答复。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战友都已经躺在地上,自己的班长现在躺在地上,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睁得很大,但是血还是不断地从手指缝隙里流出来。
原来自己已经成为最后一个。
二田建人只能苦笑,他拿出了炸药包,躺在地上,准备等敌人上来之后就点燃引线。
对面的中国军人看见这边已经没有动静于是围了上来,看见怀里抱着炸药包的二田建人。
但是他们没有凑近。
二田建人本来是躺在地上装死,等中国士兵围上来之后再拉几个垫背的。
但是看见人家这么谨慎,于是主动起来,他点燃了炸药包,想要跑向这几个中国士兵。
到那时人家早就防着这一手,看见这个鬼子起来之后,就是一枪过去。
这一枪的冲击力让二田建人站不起来了,因为这一枪打在了肚子上。
看见人家不上当,他只好直接点燃引线。
“板载!”
然后是轰的一声,旁边建筑残存的玻璃就这样被震碎。
但是因为炸药的距离有点远,所以并没有伤害到中国士兵,只是弄了人家一脸的尘土。
吃掉一层防御,但是带队的连长脸色没有丝毫轻松。
只是为了拔掉由几个人把守的小阵地,他这个连队居然牺牲了十几位兄弟,而且还有几位受伤的,明显就不能再战斗。
战斗力的差距就是这样,要知道,这边几个日本士兵还是生着病在打仗的。
但是没有关系,我们就没有想着考虑战损比这种事情,就算是磨,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磨死这支部队!
当战争开始之后,就没有人会想着考虑这些事情。
国军士兵就像剥洋葱一样,将日军阵地不断剥开来。
虽然他们的进度很快,但是日军的反应更快。
第二天,日军的飞机就来到战场,虽然被国军的飞机给驱离,但是这也意味着敌人将会有空中的优势。
淞沪会战,打得是如此艰难,就连一开始的这顿开胃菜,也是异常艰难。
国军士兵们虽然在上海,虽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却要严格遵守规则,不能将战火引入租界。
陈知文在法租界,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他手下的学生是越来越少,从最开始的十一个人,到前不久的十个人,再到现在只剩下六个人。
那些学生都前往后方,准备参军报国。
整个大学校园里,现在也已经冷清起来。
文华大学里还能容得下一张书桌,但是大家不愿意在炮火下继续学业。
这天又有一位学生想要离开,陈知文在他走之前拦住了他。
“现在你中途放弃学业离开,这不是一种浪费吗?你完全可以结束学业之后再离开,到时候不管在哪都是欢迎你的。”
学生姓朱,面对陈知文的劝阻,他只是笑了笑。
“老师,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是东北人。”
他的眼神是锐利的。
“老师,当年我已经逃了一次,当时我跟着我的父亲来到上海,现在,我还能跟着他去哪里?”
“先生,我不想再逃了。”
陈知文叹了口气,他知道再多的话都劝不了人家。
“那我就祝你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