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挺能理解这个女人失去女儿后的痛苦和无助,也能体会到这个男人的无奈和为难。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这种感觉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了心脏,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用想,我也能猜到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周婷婷的父亲周大勇。
周大勇的手看起来很粗糙,上面布满了老茧和青筋,他紧紧地攥住秀芬的手腕,似乎生怕她会突然跑掉。
由于太过用力,他的指节都因为血液的积压而变得有些发白。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和无奈,“秀芬,跟我回去吧。外面天凉了,你的身子可受不了。”
秀芬却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她那枯瘦如柴的手指紧紧揪住我的衣角,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指甲透过我那单薄的衬衫,深深地掐进了我的皮肉里,带来一阵刺痛。
我强忍着疼痛,没有挣脱她的手,因为我注意到她的指缝里还残留着一些没有洗净的泥垢,而她的手腕上则有着一道道新旧交错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疤,有些还在渗着血丝。
“婷婷……是婷婷……婷婷回来了。”秀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后,仿佛那里站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女儿周婷婷。
我的手链突然变得滚烫,皮肤被灼得生疼。
这突如其来的温度让我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想甩动手腕,却又怕惊动眼前这个脆弱的女人。
\"对不住啊。\"周大勇机械地说道,语气里既没有歉意也没有热情,就像在背诵一句说过千百遍的话,\"她见着人就这样。\"
秀芬突然松开我的衣角,转而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像枯枝一样粗糙,却出奇地有力。
\"啊!\"她短促地叫了一声,触电般缩回手,随即又急切地摸索上来。她颤抖的指尖轻轻抚过手链上的每一颗珠子,动作突然变得异常轻柔。
\"是...是婷婷...\"她抬起头,涣散的目光突然有了焦点,\"你见到她了?你告诉她在哪好不好?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周大勇看着这一幕,麻木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悲伤。
手链的温度越来越高,我感觉腕部的皮肤都要被烫伤了。周大勇疑惑地看着我们,显然不明白妻子为何突然对一个陌生人的手链产生兴趣。
\"秀芬!\"他加重语气,伸手去拉她,\"别缠着人家了,咱该回家了。\"
\"不!\"秀芬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得我耳膜生疼。
她像护崽的母兽般挡在我面前,双臂张开,\"他带着婷婷!我闻到了!我摸到了!\"
周大勇的表情从困惑变成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痛苦的怀疑上。
他上前一步,声音发颤:\"小伙子,你那手链...\"
我下意识捂住手腕,大脑飞速运转。手链烫得惊人,仿佛在提醒我周婷婷的存在。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周叔,我能帮秀芬婶子回家。\"
周大勇犹豫了,目光在我和秀芬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对妻子的担忧占了上风。
他疲惫地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我小心翼翼地搀扶住秀芬的手臂,惊讶地发现她立刻安静下来,乖顺得像只绵羊。周大勇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什么也没说,转身在前面带路。
我缓缓地走在这条狭窄而又略显崎岖的村道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道路两旁那些逐渐变得破败不堪的房屋所吸引。有些院墙已经坍塌,而那原本应该被院墙所环绕的院落,如今也被杂草肆意地侵占,一片荒芜。
就在我沉浸在这略显凄凉的景象中时,偶尔会有村民从那破旧的窗户里探出头来。
当他们的目光与我们交汇的瞬间,却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了头,并伴随着“砰”的一声,将窗户紧紧地关上,仿佛生怕我们会闯入他们的世界。
“他们怕我们。”走在我前面的周大勇头也不回地说道,他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麻木的平静,似乎对这样的情景早已习以为常,“觉得我们家沾了晦气。”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地继续走着,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而与我并肩而行的秀芬,似乎对这一切完全不在意。
她紧紧地贴着我,时不时地凑近我的手腕。
同时,她的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一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懂的话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随着我们离村子的边缘越来越近,我突然感觉到手腕上的手链开始发热,而且这种热度还在不断地攀升。
但当我们转过一个长满杂草的土坡后,那手链的温度已经高得让我有些难以忍受,仿佛它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紧贴着我的皮肤。
终于,在那土坡的尽头,一座低矮的土坯房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这座房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墙皮剥落得斑斑驳驳,仿佛是被时间这把无情的刷子狠狠地刷洗过一般。而那扇院门,更是歪斜地挂在铰链上,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是这座房子在痛苦地呻吟。
院墙一角已经坍塌,用几块破木板勉强遮挡着。
\"到了。\"周大勇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娘!我们回来了!\"
话音刚落,屋里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周大勇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我和秀芬紧随其后。
院子里堆满杂物:断裂的农具、破旧的瓦罐、几捆发霉的稻草。角落里拴着一只瘦得皮包骨的老黄狗,见到生人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象征性地抬了抬眼皮。
正屋的门帘突然被掀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摸索着走出来。
她的眼睛灰白浑浊,显然已经失明多年。
枯瘦如柴的手扶着门框,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