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发动车子,猛地将车掉头,与风向对齐,让车身处于顺风状态。刹那间,剧烈摇晃的车身平息下来。前挡风玻璃噼里啪啦响得更凶,好在车子暂时稳住了。梁红英清楚,若阵风再强些,车子极有可能被掀翻。如今,这辆车成了他们唯一的庇护所,必须全力保住。至于车后情况如何,还得下去查看才行。
梁红英没让小伙子冒险,打算等风稍小亲自去查看。推开驾驶室车门的瞬间,狂风噎得她呼吸不畅,喘不过气来。她用袖子捂住口鼻,紧紧抓着缆绳,一步步挪到车后。
到了车尾,眼前一片狼藉。原本勒好的麻袋早已被吹落,十几坛酒摔得粉碎,酒香四溢。刚才那声巨响的来源也找到了——不知从哪刮来的一张桌子,狠狠砸在车侧,帆布被砸出个口子,桌子则散架在一旁。
梁红英顾不上这些,扒开帆布查看车厢内的情况,一眼就看到小丁他们藏的箱子露出一角。她急忙低声喊:“小丁、小山,你们怎么样?”
两人从箱子里探出头来。车厢内部相对避风,一探头进来,就不再被狂风呛得难受。梁红英见他们平安无事,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可紧接着,她又冒出个大胆想法!
她朝小丁和小山招招手,示意他们出来。两人虽不知什么情况,但还是赶紧出来。小丁在求生本能驱使下,咬牙强撑,小山搀扶着他钻出车厢。脚下是满地碎酒坛,梁红英正焦急的等着他们。
小山急问:“梁姐,这么大风,喊我们出来有什么事?”
梁红英问:“你们俩没受伤吧?”
两人连忙摇头:“没受伤,就是吓死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风!”
梁红英说:“走,跟我去驾驶室。”
两人满脸诧异,不知这时候去驾驶室行不行。可梁红英没多解释,带着他们就走,还不忘回头叮嘱:“抓好缆绳!”三人紧紧贴着车厢,抓着缆绳,一步一步挪到驾驶室。
梁红英打开车门,对里面的百花开说:“妹子,后边还有两个人在这避风,行个方便,让他们上来吧。”
百花开侧头一看,见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还病恹恹的,随口哼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挤得司机也不得不往门边靠了靠。这下,驾驶室勉强能再塞进两个人。
在车厢里避风的大哥帮忙,先把小丁拉上来,再拽小山,最后梁红英才进了驾驶室。关上车门,五个人挤在狭小的驾驶楼里。小丁和小山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不说话——他们生怕说错话露馅,只等梁红英拿主意。
梁红英故意问:“两位小兄弟是当地人吧?这么大风,急着去哪?幸好碰上我们这车,不然多危险!”
小丁立刻配合演戏:“是,我们是当地农户,出外办事,今天回家半路遇上大风,看你们车停着,就躲到车后了。要不是有这车挡着,早被风刮跑了!”
话音刚落,百花开突然瞪起眼,恶狠狠质问:“刚才噼里啪啦响的是什么?是不是你们把酒推下去的?”
梁红英急忙解释:“可不是他们!他们躲在车侧面,酒坛子是被大风刮下去的,可不能冤枉人!”
百花开根本不信,依旧凶巴巴地盯着两个小伙子。她越看越不顺眼,觉得这两人太不客气,坐车上跟在自己家似的。捂着鼻子,满脸嫌弃道:“瞧你们身上这味儿,是从猪圈里钻出来的吧?等风小了,赶紧给我滚下去,别在这碍眼!臭猪臭狗,不要脸的东西!”
这话一下激怒了小山,他瞪着眼,手指着百花开正要理论。百花开见状,抄起脚边的枪,枪口一转对准小山,恶狠狠道:“怎么着?还想反抗?在我这儿,老老实实待着!骂你打你都不许还嘴!敢撒野?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
梁红英没想到刚上车就闹成这样,侧身一把抓住枪杆,没好气道:“百花开,你有完没完?路见不平还得拔刀相助呢,人家遇到困难,咱们帮一把怎么了?你非得横挑鼻子竖挑眼!要是嫌弃,我带他们一起下去,你自己走吧!”
梁红英这一发火,百花开总算消停了,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虽然还瞪着眼,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但这已经算是让步了。梁红英心里清楚,这人骄纵惯了,仗着特殊身份,不把人当人看,蛮横又凶残,平时还会装样子。碰上这种人,也只能忍着,等熬到卧龙镇就各走各的,再也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
大风足足刮了一个时辰,才渐渐小了。天色不再浑浊,路上也开始有其他车辆经过。百花开坐不住了,嚷嚷道:“行了!还躲什么?风都停了,难不成还想在这儿吃吃喝喝住下?”
那个避风的大哥赶忙推开车门,第一个下了车。梁红英见风确实小了,也没拦他。但小丁和小山绝不能下车,她故意问:“两位小哥,我们要去卧龙镇,你们去哪儿?”说话间,还一个劲朝两人使眼色。
小丁立刻会意:“巧了!我们也去卧龙镇!这不就是顺风车嘛!”
百花开一听,又瞪起眼,满脸质疑:“想搭我们的车?不行!车上拉着重要货物,怎么能随便让人坐?让你们避风就不错了,还想坐车?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说完,推开司机,“下车!我先看看酒损失了多少!”
司机打开车门,风虽小了些,仍呼啸着发出阵阵怪响。百花开一下车,赶忙用衣服捂住口鼻,强忍着不适走到车尾查看。看到麻袋掉落、摔碎十几坛酒,不过车上剩下的酒码放整齐,掉了这些反倒更安全。她没注意到车厢里还藏着个木箱子,看了一眼就放心地回到驾驶室。
见小丁和小山还没下车,百花开又火了:“还不下去?非要我赶你们不成?”
梁红英见状,也不想再忍了:“行了妹子,别难为他们了。我看不惯你这唯我独尊、见死不救的脾气!我带他们一起下车,你自己走吧!”
梁红英这么一说,百花开又服软了。她把手里的枪往脚底下一扔,冲着梁红英气冲冲地说:“好了好了好了,让他们搭车吧!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两个,搭车是搭车,你们两个去后边,别在驾驶楼里。我不喜欢挨着男人坐着!”
听她这么一说,梁红英觉得也行。反正后边,他们两个也已经这么长时间过来了,再回去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就跟小丁和小山商量:“要不你们两个到我们的车厢里?注意别把我们的酒弄洒了就行。”
小丁和小山麻利地答应下来。小山说:“你就放心吧,能搭你们的车我们就很高兴,绝不会给你们把酒弄洒的。”
说完之后,梁红英给他们让开一条路,扶着小丁从车上下来,又把他们两个送到了后边。一到后边,几个人互相点了点头。梁红英大声说:“你们两个坐好了,千万不要把酒弄洒。明天早起,咱们说不定就到了卧龙镇,到时候你们可别忘了感谢感谢我们这位大小姐!”
梁红英把他们安排好,回到驾驶楼。百花开望着她,疑惑地问道:“姐姐,刚才你称我是大小姐,这话从何说起?”
梁红英故作糊涂地说道:“我就是这么随便一说,你的脾气真跟大小姐差不多。怎么着,这么称呼你不高兴吗?”
百花开傲娇地摇摇头说:“没有没有,我以为你知道什么呢。既然什么也不知道,那我不在乎。”她一拍旁边司机的肩膀说道:“走!开车!你还傻愣着什么?”
司机赶紧发动汽车,缓缓向前行进。此时风还没有停,开太快了也不适合,所以车子速度很慢。
一路上,梁红英看到许多避风的人都很狼狈。这场风,给周围的乡亲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她看到一些简易的房屋都被吹得屋塌墙倒,这一幕让梁红英心中酸涩难当。她想自己以后要有点本事,一定要帮助这些穷苦的老百姓,让他们不再过这种艰难的生活。可想想自己的现状又很可笑,自己的命运尚且难以捉摸,还怎么帮助别人?
随着风力的减小,车子的速度逐渐加快,可天色也逐渐暗淡下来。拐过一个弯道之后,梁红英记起了熟悉的路径,这条路是她以前走过的,正是从卧龙镇到省城必经的一条路。离此不远就是大青山,这里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
虽说梁红英心里不待见百花开,但还是提醒了她一句:“你要小心,前面可有土匪出没。这车上拉的酒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土匪可不管这些,好的、赖的他们都往山上劫。”
百花开一听,立马把脚底下的枪抄了起来,歪着头对旁边的司机说:“你把车开快点,这么危险的地方,还磨磨蹭蹭什么?”
司机加油门,汽车疾驰而去。现在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车灯亮着。梁红英知道,这一段路到达卧龙镇还很远,估计要到家,最早也得天亮。
土匪一直没有出现,看起来,他们能太平地回家了。正这么想着,突然前面出现了一颗照明弹,划破夜空,直飞天际。梁红英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与此同时,她就看到前边出现了一排火把,从山坡蜿蜒而下,像一条蛇一样朝着他们的车包抄过来。
梁红英叫道:“来了来了!”以她对土匪的了解,那照明弹就是召集土匪行动的信号,而这一只只火把,就是土匪手持火把来包抄他们。前边的路是走不通了,大白天人来人往还算太平,可到了晚上肯定不安全。
虽然现在形势紧迫危急,梁红英却一点也不紧张,反而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她寻思,这土匪想必是来劫酒的。来就来吧!这酒正好给他们喝,免得拉回去祸害那些善良的老百姓。也好惩罚惩罚这些嚣张的土匪。一石二鸟实在是一件好事。
只是不知道旁边这个百花开能不能想通。别为了这点酒,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惹恼了土匪谁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