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英一听曹月红这话,心里顿时凉透了。大太太言语再恶毒,她都能忍,可曹月红说出这样的话,却像根刺扎进心窝。想当初她们共患难时情同姐妹,如今曹月红却突然变脸,暴露出真实面目。她满心委屈,曹月红只念着曹英子的好,却将她的付出视若无物。难怪小朵和小青总提醒她,处境堪忧。
但梁红英心中也涌起一股不甘。她可是曹家真正的大小姐,凭什么要被曹月红这个后来居上的人赶走?她冷笑一声,说道:“月红,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这么长时间相处,我不求你感激,只求你别恨我。可你不仅不领情,还对我怨恨至此。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大太太对我有误会,许多事并非她所想,我能原谅。而你呢?我和你相处的日子里,一心帮你、护你,甚至为了你,不惜舍弃性命,维护你曹家大小姐的身份。呵呵,原来我这一片赤诚,不过是自作多情。你想赶我走?我本就没打算长留,但我必须先救出曹老爷。我是去是留,由曹老爷定夺。你让我走,我凭什么听?”
坐在主座上的老太太早已情难自禁,她紧紧攥着拐杖,枯瘦的手上青筋暴起。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边摇头一边对曹月红说:“你听听,红英这孩子说得多在理。月红,就算要赶她走,也得等我咽气之后。我还活着,就不许你这么做。就算做不成好姐妹,也不能当仇人。你母亲曾说,谁救出你父亲,就收为义女,可一直没兑现,我心里一直记挂着。答应人家的事不做到,还处处挑刺,这不是咱们曹家的作风。我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当初你父亲被绑进土匪窝,别人都躲得远远的,她却敢站出来说‘我去救他’。就凭这份骨气和勇气,谁能比得了?就算她有过错,这份功劳也不能被抹杀。今天我做主,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都听着,梁红英就是咱们曹家的人,只要我还活着,谁也别想把她赶走!”
老太太这番话,尽管有人心里不服,却没人敢违抗。曹家毕竟还有规矩在。大太太连忙点头:“好好好,老太太,我们不敢违抗您的吩咐。既然她有本事救老爷,那就让她去试试。”曹月红气得直跺脚,扭头跑出大厅。四太太微笑着朝梁红英点点头,三太太沉着脸一言不发,二太太则似笑非笑,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两下。这场风波就此平息,梁红英总算留在了曹府。可她心里没有丝毫喜悦,只有难过——回自己的家,竟还要靠别人庇护,何其悲哀。
她独自回到住处,眼下最重要的,是打听清楚曹老爷的情况,制定营救计划。小青见她回来,高兴地追问情况。梁红英不愿诉说心酸,只道:“一切顺利,你们别担心。”接着又问:“你知道卧龙镇的监狱在哪儿吗?”小青答:“知道,我跟大太太去过一次。”梁红英再问:“监狱归谁管?是镇长说了算吗?”小青摇摇头:“归不归镇长管不太清楚,反正镇长能做主。”
梁红英想着,既然小青知道地方,不如让她带路先去勘察一番。要是能直接见到曹老爷,能救就救;救不了,再从长计议。打定主意,她催促小青立刻出发。小青劝道:“红英,你刚回来,一路奔波,先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吧,何必这么着急?”可她哪里懂得梁红英的心情,父亲生死未卜,梁红英心急如焚,执意要去。无奈之下,小青只好带路。
监狱不在镇长住处附近,离曹府还挺远。过了镇长住的地方,一直往东走,出了卧龙镇,有一片开阔的树林。树林旁,一座被高墙围住的院落赫然在目。小青指着说:“这就是镇上的监狱,我跟大太太就是在这儿探望老爷的,当时只有大太太进去了,我没进去。”梁红英此前并不知道镇上还有监狱,也不清楚这里关押着什么人。看这规模不小,恐怕不光是卧龙镇当地的犯人,这个小地方能有几个犯人,说不定还有其他地方押送过来的。
小青又补充:“监狱里驻扎着一个中队,上百人看守。”梁红英仔细打量,高墙之上拉着铁丝网。想到父亲被关在这里,她满心悲愤,狠狠捶了一下墙壁。这一捶,竟发现墙是空心的,用斗砖垒砌而成,看似高大,实则并不坚固。她疑惑地问小青:“这监狱建多久了?”小青摇头:“我哪知道,看样子时间不长。”梁红英这才注意到,墙面上没有岁月侵蚀的斑驳痕迹,确实不像老建筑。或许是为了赶工期,才用这种偷工减料的方式修建。
她心中突然有了主意:四五米高的墙,还有带电铁丝网,翻墙进去根本不可能。但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正好可以掩人耳目,若是从这里挖个洞......想到这,她心中一喜,对小青说:“走吧,知道地方就行。等晚上,我再来救老爷。”
有了计划,梁红英的心就踏实多了。她也曾想过走人情关系,比如去找镇长夫人——那是个和善的人,说不定能通过她的关系顺利进入监狱。但仔细思量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大太太和几位太太都没能打通人情,若是她成功了,无疑是打了她们的脸。即便救出曹老爷,这些太太们也会因颜面扫地而对她恨之入骨。
倒不如用些小窍门。去上海的那段日子,她练出的本事正派得上用场。连日本人的堡垒她都能混进去,更何况这座监狱?她心里早有盘算:就算这招不行,也还有其他办法。
回到曹府,梁红英便着手筹划。要在监狱墙上挖个大洞,单凭一己之力肯定不行,得找个帮手。她首先想到了小山。小丁还在养伤,不能惊动他;其他人又难以信任。之前小丁的十几个伙伴,她也不太了解情况,而且此事必须谨慎,一旦打草惊蛇,难保不会有人落井下石,坏了大事。在曹府这暗流涌动的地方,稍不留神就会中了别人的阴招。
这时,小青端来了府里的饭菜。梁红英吃得格外舒心,在家吃饭的感觉和在外边完全不同,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和小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只讲了品酒大赛上曹家酒的传奇。小青听得出神:“原来曹家的酒这么厉害,怪不得人人都盯着秘方,真是个宝藏!”
小青压低声音说:“红英姐,要不是你给我送纸条,我都猜不到你就是石达开。你扮得太像了!”梁红英浅浅一笑:“是不是那天月红用鞭子抽你、把你吊起来,我去救你时,你就发现了?”小青摇头:“那时我只是觉得面熟,看你的眼神特别亲切,心里起了疑。直到收到纸条才敢确定。你去上海那段时间,我天天提心吊胆。不过我发现,曹小姐好像特别尊重你的‘石大哥’身份,你们之间还有故事?”
梁红英噗嗤笑出声,摆摆手:“别提了,她还惦记着石大哥呢。我只说石达开回家探亲了。”忽然,她想起什么,忙问:“霍少爷又来过吗?”小青点点头:“霍少爷和曹月红一起回来的。他本想多住几天,却被曹月红赶走了。”梁红英叹了口气:“曹小姐也太尖酸刻薄了,看不上的人,一点情面都不留。霍少爷其实不错,身为花花公子却不花心,这么好的人她不珍惜,早晚有一天会后悔。”
两人议论了一阵曹月红,直到天色渐暗。梁红英知道,是时候开始行动了。她先去看了看熟睡的小丁,见他状态不错,便放下心来,朝小山招手示意。小山立刻会意,跟着她到了外边。
“姐姐,是不是有新任务?”小山急切地问。梁红英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我想到救曹老爷的办法了,需要你帮忙。一会儿带上工具,咱们去监狱,在墙上挖个洞,看能不能把人救出来。”
小山一听,兴奋地直点头:“姐,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我在煤矿上挖煤,这打洞的技术,绝对靠谱。不管多厚、多坚固的墙,在我手里都是小菜一碟!就是这工具,不知道曹府有没有?”
梁红英连忙应道:“有有有!我带你去找。我认识几个养马的大叔,他们那儿农具齐全,咱们可以从他们那儿拿。”两人二话不说,匆匆赶到马棚找工具。运气不错,棚里堆放着不少农具,根本不用向别人借。梁红英让小山挑了几件称手的家伙,扛在肩上,趁着夜色就往监狱方向赶去。
一路上,两人默不作声,只顾加快脚步。突然,一辆军车从监狱方向驶来,梁红英和小山心头一紧,急忙躲进路旁的暗处——大晚上背着这么多工具,要是被撞见,肯定会惹来嫌疑。等军车驶过,他们才又急匆匆往前赶路。
终于到了那片树林,监狱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只见围墙上亮满了灯,只要一靠近,立马会被发现。梁红英顿时犯了难:白天来的时候,还觉得能借着树林掩护施工,怎么到了晚上反倒更难藏身了?但她不甘心,沿着围墙来回踱步,试图寻找突破口,小山也一脸焦虑地紧跟在后面。
就在这时,他们发现前方有一棵被昨日大风刮倒的大树。树枝密密麻麻地搭在监狱墙体上,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梁红英眼睛一亮,心中大喜:要是能在树冠的遮掩下掏洞,那些巡查的人肯定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