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濋看着岳飞杀气腾腾的样子,也是非常惊讶。先前岳飞和他交谈,彬彬有礼,一副稳重后辈的姿态。
如今,却动辄杀人,有些莽撞冲动。
更有点狠!
难怪陛下会安排岳飞来军中练兵,有这股子狠劲儿,才能稳住局面。
这一刻,王宗濋对皇帝更加钦佩。
皇帝变得杀伐决断,也更加知人善用。或许随时可能亡国的大宋,在皇帝的手中能逆转局面。
王宗濋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看着。
因为王宗濋不表态,森冷的肃杀氛围,笼罩在各军主将的身上。
一个个都愣了半晌。
天武军主将柳盛皱着眉头,站出来道:“岳飞,你擅杀捧日军的高铁,如此独断专横,恐怕是不合理。”
岳飞提着滴血的剑,强势道:“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在为高铁辩护,也要违抗官家的旨意,图谋造反?”
柳盛脸色大变。
抗旨!
图谋造反!
这两个罪名下来,他区区武将哪里扛得住。
柳盛原本想辩驳一二,可是看到岳飞手中滴血的剑,哼了声重重坐下。
岳飞目光扫过各军的主将,沉声道:“官家安排我练兵,授权我先斩后奏。高铁被杀,是死有余辜,谁支持,谁反对?”
众人纷纷改口,都说高铁该杀。
岳飞还剑入鞘,坐下道:“本官负责殿前司所有禁军的训练,诸位可有异议?”
“没有!”
天武军主将柳盛、骁骑军主将王蟒、神勇军主将周屠、宣武军主将宁远等人齐齐回答。
几个人相视一望,眼中都有莫名的光芒流转。
想练兵,说得轻松。
殿前司的各军士兵,老的老,残的残,小的小,更有许多桀骜刺头不服管束,不是那么好训练的。
他们再传点风声,有下面的将领抵触,岳飞的事情就办不成。
岳飞靠着狠辣手段杀了高铁,却杀不了所有士兵。
岳飞仿佛没看到众人的眼神,继续道:“诸位既然没意见,各自回去安排。明天上午巳时,各军主将率领各自的士兵,在校场集合。”
柳盛和王蟒等人应下,却都是不怀好意的离开了。
营帐中,只剩下王宗濋和岳飞。
王宗濋一脸担心的模样,沉声道:“鹏举啊,你杀了高铁,以强力压服其他各军的主将,他们口服心不服。明天练兵,肯定会出幺蛾子。”
岳飞自信道:“常规手段,改变不了殿前司的禁军,只能用雷霆手段。我不怕人捣乱,有人捣乱,才能解决问题,您放心。”
王宗濋见岳飞如此自信,就不再多劝,嘱咐一番就离开。
岳飞没有离开军营,安排人去内殿直报信,抽调一百内殿直的精锐来身边跟着,以便于执行任务。
第二天的大清早。
岳飞早早的来到校场等待。
原定的时间,是上午的巳时集合,这是很晚的时间。可是巳时过了小半个时辰,都没多少人来,稀稀疏疏的有士兵来。
军中的士兵,更是老、弱、病、残齐聚,东倒西歪的站着。
放眼望去,尽是乌合之众,这不像是正规军,反而像流窜的贼寇。
岳飞看在眼中,心中冷笑。
朝廷的兵饷发下来,却成了这样的烂摊子,兵不兵,贼不贼,完全是一群兵贼。
这不是士兵的错,是将领的错。
岳飞没有申斥,因为说得再多都没用。
等所有的军队集合,岳飞也没说抗金作战的安排,只说奉官家的命令训练军队。
从今天开始,每天上午进行训练,由岳飞亲自带着士兵一起。
刚开始的训练很简单,就是闻令而进。
三通鼓后,军中的士兵整齐的踏步往前。
这是很简单的操练,可这样的操练进行了半个时辰,仍是稀稀拉拉的。
士兵说笑的说笑,玩闹的玩闹,原地不动的原地不动,校场内的五万大军乱作一团。
闹哄哄的,不成样子。
岳飞看在眼中,依旧没去训诫,足足训练了一个时辰。可惜,士兵一开始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没有任何的变化。
岳飞看在眼中,抬手下压示意所有人安静。
好半晌后,周遭才安静。
岳飞眼神明亮,沉声道:“今天上午的训练,只训练了闻鼓而进,这是最简单的号令。”
“可是我一再重申,都没能完成,队伍依旧混乱。”
“出现这样的情况,我想了想,觉得首要的责任在我,是我没有阐述清楚。”
“所以,我自领二十军棍!”
岳飞直接下令。
士兵抡着笞杖上前,而岳飞直接趴在地上,吩咐士兵行刑。
砰砰的撞击声,响彻在校场中。
原本嘈杂的校场,却渐渐安静,有人幸灾乐祸,但更多的士兵则是眼神凛然。
一个连自己都直接处置的人,绝不是好招惹的。
柳盛、王蟒等人见状,都有些忌惮。
可是想到岳飞年纪轻轻,却仗着的皇帝信任烂杀,就觉得岳飞应该受到教训,一个个眼睁睁看着岳飞挨打。
岳飞挨了二十军棍,却没有多余的话,宣布了解散。
士兵散去,岳飞也回了营帐。
第二天上午巳时,岳飞再次练兵,校场中再一次响起战鼓声。三通鼓后,军中的士兵仍是拖拖拉拉的,没有半点的改变。
所有人没把岳飞的吩咐和安排当回事儿。
命令下达,始终没人搭理。
队伍,依旧凌乱懒散。
岳飞看到这一幕,眼中满是杀意:“昨天的训练,因为事前没有宣读规矩,你们不清楚,罪责在我。”
“今天三通鼓后,却还是如此。”
“今天的责任,不在于我,在于你们明知故犯。”
“士兵不听号令,罪责更在各军的主将,是主将没有约束好士兵。”
“来人,拿下天武军、骁骑军、神勇军、宣武军和虎翼军主将。”
命令下达,内殿直士兵蜂拥而上,以雷霆手段拿下天武军的柳盛,骁骑军的王蟒,以及其他各军主将。
所有人被拿下,心中更是不满意。
柳盛眼神杀气腾腾,大怒道:“岳飞,我是天武军的主将。你若杀我,官家必定拿你问罪。”
王蟒强势道:“我是骁骑军的主将,我的姐夫是当朝侍郎,你敢杀我?”
周屠煽动道:“神勇军的儿郎,给我杀了岳飞。”
宁愿吼道:“宣武军的将士,杀了岳飞。”
一个个下令,在这些人的命令下,原本懒散的各军眼神变得凶狠。许多人慢慢的围过来,一副要动手的姿态。
岳飞把这一切看在眼中,没有任何的惊慌,高声道:“本将是官家任命的内殿直都指挥使,负责殿前司禁军的训练。”
“凡事,可以先斩后奏。”
“谁敢对我出手,罪同谋逆,那就是造反。”
此话一出,殿前司的士兵迟疑起来,没有人直接冲上来。
谋逆大罪,士兵担不起。
岳飞继续道:“各军的主将一直克扣兵饷,你们一个月才三百文钱,玩什么命啊?”
“从今天开始,我训练的各军,凡是合格的士兵,每个人每个月一千文钱,保证按时发放。”
此话一出,禁军彻底激动了,看岳飞的眼神再无怒色。
反而是有着期待。
柳盛、王蟒和周屠等人慌了,叫嚣说岳飞敢出手,一定有人在朝堂上弹劾,要让岳飞吃不了兜着走。
岳飞如青松矗立,冷笑道:“尔等克扣兵饷,欺下瞒上,知法犯法,更尸位素餐。如此不忠不义之人,要来何用?”
“杀!”
肃杀的命令下达,内殿直士兵抡刀出手。
如杀猪一样,柳盛、王蟒和周屠等人尽数被斩杀。
鲜血喷洒,尸体横陈,这一幕落在所有士兵的眼中,让所有人心中一寒,看岳飞的眼神更充斥着敬畏。
岳飞杀了不听号令的各军主将,却没有立刻安排人接任,让原本的副将暂代。
新主将的任命,等训练结束再安排。
杀了人,岳飞没有拖走尸体,任由尸体在校场中暴晒,又安排擂鼓进兵。
这一刻,再也没有人违背军令。
虽说军队中,还有很多的老弱病残,可是每一个人都竭尽全力的按照岳飞的安排去做,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违背。
一天过去,第二天的操练中,岳飞剔除老弱病残,把五十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人剔除出去。
患病和残废的,也剔除。
被剔除的老弱病残,岳飞没有逐出军营,作为后备士兵留在军营,负责后勤及辅兵的工作,一个月的兵饷五百文钱。
这让老弱士兵安心了。
岳飞重新挑选的精锐,人数有两万,超出一开始王宗濋的预估。
这个结果,岳飞是满意的。
岳飞练兵的同时,伙食也做出相应的改革。
毕竟,岳飞拿到了赵桓给的钱,军中每天一炖肉,更有白米饭。这样的待遇,更让两万精兵和三万辅兵踏踏实实训练。
军队的纪律,一个中心、三项纪律和八大注意也开始灌输,重塑军队的风气。
三天时间,军队大变样。
营地门口有站岗放哨的士兵,士兵家眷有单独的区域,女眷更不能随意走动。
岳飞知道目前的战斗力稀烂,却没有着急。
风纪的变化,会带动士气变化,一切会慢慢的改变。
这一日,训练结束。
岳飞看着肃然站立的两万精兵,高声道:“今天的训练,都很不错。可是到底好不好,不是我说了算,得圣上说了算。”
“你们吃的粮食,是圣上调来的。”
“你们领的俸禄,是圣上拨款发的。”
岳飞的声音陡然提高,回荡在校场中:“所以,你们该怎么办?”
“忠于圣上,忠于圣上!”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在校场中。
没有半点杂音。
岳飞很满意士兵的回答,吩咐士兵解散。
岳飞简单的洗漱一番,穿戴整齐后回到东京城,一路进入垂拱殿,见到赵桓道:“臣岳飞,拜见官家。”
赵桓颔首道:“鹏举今天入宫,是训练初见成效了吗?”
岳飞点头道:“五万殿前司的禁军,剔除了老弱,剩下两万精锐,目前有了些样子。臣请官家移驾,检阅一番,顺便鼓励士兵。”
赵桓问道:“朕同意去阅兵,你定下的是什么时间?”
岳飞回答道:“三天后。”
再有三天,军队的磨合能更好。即便殿前司现在没什么战马,武器和装备也匮乏,也能搞点样子出来。
赵桓笑着道:“三天后,朕会来检阅军队。”
岳飞激动道:“谢官家!”
“官家,不好了。”
恰在此时,周瑾神色匆匆的走进来,向赵桓行了一礼。
赵桓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周瑾回答道:“这几天弹劾岳飞的奏折很多,都被官家压下。可是今天,有殿前司禁军的家眷在宣德门外闹事。政事堂的白时中和吴敏,也带着许多官员求见,要求严惩岳飞。”
岳飞的脸色大变。
没想到,竟然有人弹劾他,官家更是直接压下。
皇恩浩荡啊!
岳飞神色惭愧:“是臣失职,导致事情闹大,给官家添麻烦了。”
赵桓说道:“要做事,就一定会得罪人,这很正常。你记住,遇到事情不要慌不要怕,一切有朕。”
“你岳飞,是天生的将帅。你的任务是练兵、杀敌,以及抗击金国,替朕开疆拓土。”
“朕在,你就在。”
“朝中的尔虞我诈、明枪暗箭,自有朕,替你一力扛下。”
掷地有声的话语,响彻在岳飞耳中。
直入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