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隐隐约约,树洞外,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就如同水波涌动,外面的一切都不清晰了。
像是又进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他此刻,身周没有了落落,也没有了异兽,也没有了村子里的任何村民。
只见自身处在一片沙漠之中。
周围十分荒凉,狂风呼啸,卷动着沙尘,向着魏来这边吹来。
他的身体,逐渐消隐在了黄沙之中。
渐渐,周围的场景清晰了起来,风沙都停止了一些。
魏来看清楚了周围是什么情况。
自己的前方,躺着一位三十多岁,将近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很快,他的脑海中,就明白了,这个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师傅”。
而自己现在面临的局面,是在这个必死的局面下,求一线生机。
他逐渐明白,自己此刻经历的事情,已经不是之前所要经历的事情了。
现在的这些事情,全部都是自己所要经历的所有的,需要铭记的事物。
无论自己身在何处,身在怎么样的境地,都是需要记住的事情。
于是,一些自己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从来没有过的感触,全部呈现在了脑海之中,这些经历,只能是让自己感觉到十分的轻松和愉快。
但有些内容,自己却感觉到如此的心碎和折磨。
这些事情,都是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魏来突然也会想到,自己是否罹患了精神疾病,竟然会经历过诸多自己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理性和准确。
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应该记得,却没有记得的事情。
魏来虽然陷入到了异世界的困扰之中。
但始终都记得,他仍然是那个清北大学一年级新生,觉醒了神阶天赋,新生魏来。
这一点,有可能是他到死都没有办法铭记的事情。
他的脑海中,突然得到了这些记忆:
在魔域中,生存是第一重要的,甚至还要高于后代的传序。
对于那些力量已臻至位面上限的魔帅们来说,繁衍后代也意味着力量的分割。
在混乱的不稳定位面,力量分割造成的个体实力的减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它很有可能会为自己招致灭顶之灾。
在魔帅繁衍子嗣的寥寥数例中,其自身的实力几乎都没有减弱。
还有一些事情发生的更为频繁。
魔帅与一些位面的强大修行者交战而受伤,为了缩短恢复的时间,吞噬自己的属下;一些实力与魔帅相近的魔将,趁魔帅力量减弱的空隙,吞噬它而成为新的魔帅。
所以面前强大魔帅,不能理解,为何这么强大的的修行者,会为了一个小家伙而牺牲。
要知道,修行者在变得强大之后,寿命会大大的延长,无论魔兽还是人类修行者,皆是如此。
“别哭,我就要死了,“魏来的师傅慢慢抬起手臂,抹去魏来脸上的泪水,“这个世界没有谁是不会死的,一切只是时间问题。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师母和若儿。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会替我照顾他们的,对么?”
魏来猛烈的咳嗽,血从他嘴里喷涌出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好孩子,你受了许多苦,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你和若儿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你们要携手看遍世间山河,活出属于你们的人生,”
他看了看远处的魔群,绝望的说道:“好孩子,还是难为你了,我......”
魏来的师傅最后声音几近呢喃,声音轻的只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不见了,魏来没有听清他最后说了什么,甚至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死的。
魏来沉浸在难以想象的悲痛中。
怀中抱师傅的身体半跪坐在地上,头深深地低下去,背脊用力的弯曲,好像要把自己的脊椎掰断。
师傅的身体在渐渐变凉,流出的血液浸入饱饮鲜血的黄土,将褐红色的土壤再次深深地渲染了一遍。
远处魔域生物不带一丝情绪的看着他,他浑然不知,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来回播放以往跟师傅相处的画面。
他想起那个他被魔物追杀几近绝望的深夜,师傅如神明降世,微笑着半跪在他身前。
他想起那封不足三页的信纸,想起上面的每一句话。
他想起那顿让他十多年来感到最幸福的晚餐。
他甚至能记起来师傅说的每一句话,对他露出的每一个人笑容。
但这一切,他没有觉得突兀,只是熟悉......
他想起师傅说过的那句玩笑话,可一切都不可能了。这意味着他今后的日子里,所有的喜怒哀乐、痛苦挣扎,都和这个人没有关系了。
他轻声对师傅唤道:父亲。
应该说明的是,魔域大元帅不能懂得现在发生的事。
在魔域严酷的环境中,生存是第一要位的事,其次则是传序。获得力量的过程极其艰难,魔物之间的关系是互相屠杀和吞噬。
即使是对于自己的后代,在不影响力量至上的原则下,吞噬补充自己,大多时候是很好的选择。
对于魔族将领的失踪和死亡,一是力量受到了挑战,二是它的死实则给魔域留下了珍贵的位面印记。
在本位面的强者中,除了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强者,以魔将的实力,足以横扫。
本位面已知的最强者张院长也难以在魔域强者的手中逃生,最后还是通过同归于尽的方式为本位面争取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世间已多少年没有出现过更加强大的修行者了?
魔帅手下的魔将之一轻松击杀对方,就可以看出两个位面的实力差距。
不过对于不稳定位面来说,拥有这样的实力是无可厚非的。
魔帅在魔域也并不能称得上最强者一流。
在他上面的那些活了上万年的巨头,杀死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魔帅给了自己思考的时间以便让自己能更好的明白这个位面。这是他没有急于杀死魏来的原因。
在他看来,一个小修者,魔将就足以应对,也绝没有让他逃脱破坏大事的可能。遗憾的是他依旧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修者会帮眼前的这个少年挡了那一击。
在他看来,刚才那个修者的资质更高,魏来已经修到了这个境界,更加强大的境界,对他的师傅来说不过是时间问题。
修到更强的境界,寿命也会大大的延长,他实在难以明白为什么那个修者替眼前少年去死这件事。
他放弃了思考,对魔将说道:“杀了他吧。”
语气平淡自然,仿佛是去做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比如说烧烧水,劈劈柴。
魔将扬起巨大的骨刺长矛,遥遥指向魏来。
黄沙弥漫,旷阔的盆地上除了风的哮鸣声,没有一丝任何别的声音,在这可怕的安静中,裂图出手了。
长矛的头部有三根镰状的倒刺卷动狂风剧烈的旋转,魔将轻轻放开他的手,长矛更加快速的旋转,头部带起的微型飓风形成一个小型的龙卷风倒扣在骨刺上。
矛首下方的沙子被狂风裹挟着向两侧四散风去,形成一个半圆的凹地。
魔将轻轻拍了矛尾一下,长矛向前极速冲刺,只在片刻间就来到了魏来的面前。
魏来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想防守或者进攻的意思。即便此时出手,先机已失的情况下,面对已经来到面前的“风骨刺”,他也无能为力。
魏来的身体逐渐冰冷,放眼此时天地万物,没有任何理由、任何事物能够带来一丝魏来不死的可能性。
魔将是这样想的。
魏来接不下这招。
他便会瞬间死去。
“风骨刺”凝成的能量会在一瞬间摧毁他的肉体,连带他怀里的师傅也会跟着尸骨无存。他甚至已经准备转身离去了,魔帅入侵这个位面使命重大,时间紧迫,甚至牵扯到魔域本位面的存续。
这时他听到了“叮”的一声,然后就看见“风骨刺”带起的飓风瞬间消失无踪,骨矛被整个弹开跌落出去!
魔群中炸起惊呼声:“什么?”有不少强大的魔物释放出强大的念在空旷的盆地上来回扫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在场唯一看清了方才发生了什么的魔帅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数到念凭空消失。
魔帅说道:“是更强之境。”
魔域大元帅是在场唯一的更强之境界的强者,魔域位面派遣了数位强者入侵本位面,魔帅只是其中之一。
但他是最强大的,他的实力或许比张院长击杀的魔域大都督还要强出一线。
他看清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面前少年的兵器被打落在一群毫不起眼的剑之中,就在“风骨刺”将要击杀魏来的时候,一股愤懑、压抑、绝望的强大念力从少年的身体中瞬间穿过数十米的距离注入他的兵器之中,少年的念力兵器如凭空消失一般,下一刻将骨矛打落。
这是更强之境。
面前的少年在刚才战斗的时刻还是比较弱小的境界,就在这短短的数分钟之间,他突破了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的更强之境了吗?
身旁的魔将颤抖的道:“大人,我.......”
依魔域位面的规则,这项任务没有完成,魔将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魔帅却打断他的话:“是我判断失误了。你们都退下,此人由我亲自击杀。”
数百米外的魏来将师傅的身体轻轻的放在地上,将他身体上的凌乱的衣物整理好,擦去他嘴角流出的鲜血,阖上他痛苦平静的双目。
一招手,落在一旁的“飞流矢”灵动快速的腾起,绕魏来身体飞了一圈然后静静的停留在他的右手边。
魏来感受着念冲破身体遨游宇宙间的恣意畅快,感受着那种强大的力量。
在刚才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魏来却感觉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最先出现的是难过到绝望的情绪,大概持续了1分钟。然后他感到了一种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情绪。
愤怒。
这种强烈的情绪只在一刻间就充满了他的全身。
念海狂风大作,掀起巨浪,要将整个念的世界毁灭。
魏来在第二秒察觉到了念海的异常,当他的意识回到念海的时候,整个念世界已经被念海掀起的海水吞噬。
渐渐地他感到了窒息,那是溺水的感觉。
念海的时间是不能确定的。
因为这是一个人的精神世界,时间只被这个人所控制。也就是说,理论上,一个人的意识可以在他的念海永恒存在,只要在他不死的情况下;一个人一生的时间在念海中也可以只是一瞬。
通常情况下,这两种极端的情况是不会出现的。
只有在一个人经历了巨大道无法承受的痛苦时,念海才会发生变化,这时所有的情况都将变得极不确定。
念海里的海水不是真实存在的。
魏来感到了窒息,这是极不寻常的。
但魏来的感受却是真实的。如果他觉得自己会死,那么他真的就会就此死去。
但他知道他不会死。
因为魏来觉得很不甘心。
他不愿就这样死去。面前师傅逐渐冰冷的身体让他无以复加的愤怒,他觉得只有整个魔域全部为之陪葬,他的愤怒才能稍稍减少。
魏来开始向念世界的上方游去。他无法知道他到底游了多长时间,或者是1分钟,又或者是一个世纪。
他游过念世界在海水里漂浮的一根根巨树,游过在水里挣扎的羚羊、野兔、狮子,游过空旷的没有任何事物的海水。
念海中的生物极其复杂多样,他们形态各异。
一只数百米长的庞然大物擦着他的身体游了过去,巨兽张开嘴巴吞吐海水,带起的水流裹挟着A的身体将他带向自己的嘴里。
巨兽的嘴巴几乎与它的身宽相等,一颗颗牙齿足足有魏来的身体那么大。
魏来奋力向一旁游去,背后传来更强的吸力,他被巨兽一口吞了进去。巨兽连同吞进的海水将魏来一起咽到了它的胃里。
这是一片还算宽阔的空间,上下四方被蠕动的肉壁包裹。肉室正中一只无柄小剑深深的插入地面,裸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半的剑身。
魏来爬起身来,他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柄小剑他很熟悉,甚至说是他的手臂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