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禅一夜都没有睡好。
一方面是那忽然压不住的伤口的疼侵蚀她的神经;一方面是因为……啊!来个人跟她说说,谢白衣的黑化值为什么又涨了?!
楚知禅简直欲哭无泪,想找块豆腐撞死。
零零一安慰她:【没事的宿主,这种情况日后还会有很多的~】
楚知禅:“……”
不会安慰人就请你闭上你那金贵的嘴。
楚知禅很想变异,然后阴暗爬行离开这个世界。
世上活得好好的人那么多,多她一个怎么了怎么了?!
楚知禅骂骂咧咧地出门去了
辰时,弟子们都在学峰那头上课或演武场练剑,一路上都没遇见几个,楚知禅省了跟人打招呼的麻烦,直接去了百川阁。
百川阁是道合宗的藏书阁,名取海纳百川,包罗万象之意。
前些年楚知禅为学术法也为丰富自己的学识几乎日日都泡在百川阁里,此番她来,负责管理百川阁的钟长老当然还记得她。瞧见她便放下手中的东西眉开眼笑:“知禅来了,许久未见到你了。呦,怎么脸色苍白,受伤了?”说着,他的神色露出关忧来。
“我无事,小伤而已。”楚知禅说:“长老,我想查阅有关赤丹一族的记载。”
钟长老点点头,又问:“全部吗?”
楚知禅颔首:“嗯。”
钟长老也不问多的,他掐诀手指往上转过一圈后挥向楚知禅那边,只见几抹金光从四面八方飞来,最后汇成一点变成一枚灵戒,悬浮在她的面前。
楚知禅伸手将灵戒握住,知道所有关于赤丹族的古籍都在里面了。她朝钟长老再次颔首:“多谢长老。”
钟长老笑道:“这便同我客气喽!”
转身欲离,却听钟长老想起什么,叫住了她:“知禅。”
楚知禅停步回头。
钟长老笑笑:“注意休息。”
“……”
扪心自问,楚知禅刚刚有过一瞬间以为他是想向她询问凌潇洒又收了两位弟子这件事——毕竟她看过的许多,一般都会是这种发展。
静了片刻,楚知禅很浅地弯唇:“嗯。”
“我知晓,钟爷爷放心。”
楚知禅离开后,钟长老抚须微叹。
唤,久违了啊那一声“钟爷爷”,这还是那丫头小时候喊的,不过后来择了道蒙人白眼与置疑,便将一片寻常情给封起来。
难得咯。
古籍到手,楚知禅决定回逐水居看个三天三夜给它琢磨透,走出百川阁后再过一段距离,就见苏扶遥遥地朝自己这边走来。
楚知禅:“……”
楚知禅脚底抹油就要溜,苏扶看见她后却直接一个闪现+疾跑,嚯哈哈哈哈瞬间来到她的面前,一个滑步,嘿哈!打光!完美登场!
他摇摇小扇,朝她弯眸:“禅儿,我们缘份不浅,又见面了。”
楚知禅:“……”
楚知禅心说分明是你欢天喜地地蹿上来的。
“让开,”楚知禅不太想和这花花公子打交道,“别挡我的路。”
苏扶却是笑眯眯的,他说:“昨日呀,大师姐来将我臭骂了一顿,将我给骂醒悟了。”他说着像模像样地拉耸眉眼,低叹一声,连小扇都不摇了。
看上去是真的很被伤到小心脏的亚子。
然而楚知禅铁石心肠:“与我何干?”
“唉——”苏扶仿佛要落泪,“这事儿啊……”话未说完,他忽然将小扇一撤,伸手朝楚知禅的手探来!
楚知禅反应极快地后撤一步避开,又见掌风再至、她未用灵力抬臂便拦下,挡了几招后她扣住苏扶的手腕命门一翻,将其死死地扣住架起他的手。她掀起眼帘:“苏扶,你活腻了?”她说着危险地眯起眼。
手腕疼,苏扶暗道这丫头下手真狠,面上却是将视线落到了楚知禅的手上,他眼里的笑意微淡:“宛宛,听话。就让师兄替你探探伤势如何,师兄不做别的,亦不逗你玩,你并非是他人。”
在他动手时楚知就知道是这个意思,她盯着苏扶看了半晌,然后松开手将他踢开:“滚开,我不需要。”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关心她?
呵。
她这儿可不是回收站。
苏扶揉了揉手腕,深知她是什么性子,沉默半晌后只问:“在哪里伤的?”
楚知禅掸了掸袖子:“同你没有干系。”
苏扶:“我……”
“苏扶,”楚知禅说:“我们谁不欠谁的恩,也不欠谁的情。同门关系便局限于此,大师姐责怪你,同我没有干系,你心中不甘,若有怨怼便去说,我伤我的,用药养上几日便好了,犯不着你来关心。”说到这里,楚知禅顿了顿,随后颔首,“那日同你讨药,你给了,多谢。”
“……”
言尽于此,楚知禅扭头离开。
楚知禅同苏扶之间是有矛盾的。
初入道合宗,凌潇洒让曲云筝同三师兄照顾楚知禅,她一开始很好奇为何师父独独跳过了二师兄,分明二师兄模样生得看上去好性子也佳,没有哪点坏处。
因为好奇,楚知禅没少往苏扶的跟前凑,而苏扶也恰是个来者不拒的,晃晃小扇便笑意晏晏地带她去玩,有时教她辨药草,倒也尽职。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矛盾?
苏扶这人有一个致命的癖好——花花公子到处拈花惹草,四处勾搭。他勾搭女弟子同楚知禅没有关系,楚知禅也从来不置予评价。
直到她决定走散修那一条道时,去寻苏扶恰巧听见了他同某几位女弟子的谈话内容,让她停步于原地:
——“小师妹啊,好是好,可惜性子不讨喜,平日里也就逗着好玩……她择了散修?哈,那可难了,她做不到的……”
那时苏扶经提醒回过头来,就和面无表情的楚知禅对上视线。
后来那矛盾无法抹除,其中的沟壑便越来越大
没什么好纠结的,不过同门师兄罢了。
.
想着回逐水居呢,结果楚知禅脚步一转,溜去学峰那边。
不成,还是得去看看谢白衣。
她又要去山上挖野菜了!
楚知禅记得没错的话,因为凌潇洒在收了她之后都不再亲自教导徒弟了……不,除了后来的沈献灵之外——所以主峰后来的弟子,不论是普通还是亲传,那全都来学峰这边融入大部队,一起像大锅饭一样统一教学,所以谢白衣也在这里。
而且楚知禅记得,谢白衣是被排挤的那一个。
所以她去到学峰的习剑场那头,看见那独身在众人之外,格格不入地在捡着地上散落的箭矢擦拭干净的谢白衣时没有感到分意外。
道合宗太多不服他的弟子,认为他是用了别的手段才入得了宗主的眼,本来就不可能会有资格成为宗主的亲传弟子这一高位的。
他们怀疑、质疑、议论、排挤,欺辱,最后全让谢白衣杀了个干净。更别提在原着中,因着楚知禅的缘由,慕长帆带着一群人把谢白衣天天摁着打,谢白衣黑化后的第二个切片对象就是他。
——嗯?
楚知禅想明白什么,稍微睁大了眼。
等会儿,该不会是慕长帆昨晚把谢白衣打了一顿所以导致他黑化值增加了吧???
啊啊啊!不要啊!
慕长帆你个猪队友!
“谢白衣。”
听见这个声音,谢白衣的动作一顿,随后他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自顾自地继续将箭矢擦拭干净,放回箭囊中。楚知禅走过去,其间有弟子看见她想同她打个招呼,被她的一个眼神给吓退,他们暗自传着眼神,没人敢上前触了她的不悦。
楚知禅站在谢白衣的身旁,他蹲着,她就只能看见他的头顶,以及低着头,露出的那一截白皙的脖颈,那上面有淤青,很显眼。
“……”
楚知禅在谢白衣面前蹲下,不顾他的反抗就掐着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看她,他脸上的於青於紫以及细小的擦伤全都暴露无疑。在楚知禅开口前,谢白衣很厌恶一般地推开她的手。
“别碰我。”他说。
垂下手后捻了捻指尖,楚知禅说:“长帆动的手。”
谢白衣扯唇:“怎么,他们要给你出口恶气,你倒不乐意了?还是不满意?”
都不是。
楚知禅张了张口,有些苍白地解释:“我不知道他们昨日会同你动手。”
“那纵使是你知道了又想如何?”谢白衣说,“楚知禅,我落得如今局面莫非不是因为你?嘁,你不过惺惺作态罢了,我不是那跟在你的身后的那几条走狗。”
在谢白衣的眼中,楚知禅不过是见着他觉着有趣,开心了便逗玩两下,恼了便由人来将他打一顿,过后又再反复如此,将他这个人,碾进泥潭深渊里。
怎能不怨?
他谢白衣,不是仰仗女人的孬种。
须臾无人言。
楚知禅忽觉心口生出一股无名火,她将谢白衣手中的箭矢丢掉:“起来。”
谢白衣没动。
楚知禅不厌其烦地重复:“起来。”
谢白衣盯着她看,这才开口:“楚知禅,别让我再也抬不起头。”
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看来是为了他好,实则不然,那全沦为他人笑柄。
楚知禅伸手,蓦地伸手一把揪住了谢白衣的衣领,强迫着让他靠近自己,她盯着他的眼睛:“谢白衣,不为别的,单就我是你师姐而言我就不可能会不管这件事情。起来,我楚知禅的师弟,沦落不到替他人擦拭兵器。”她陡然间加重口吻,厉声道,“起来!”
也许是她的态度强硬,又或是其他的什么,谢白衣竟然就这般听着她的话站了起来。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楚知禅已经扭过头,冷眉扫向那一群一直在偷偷看过来的弟子们:“谁让他来擦拭这种东西的?怎么,是术诀不会用,个个皆是无用之人吗?”
“是谁将箭矢丢到地上来欺辱我师弟的,”她气势通人,“自己站出来,别逼我动手。”
弟子们面面相觑,最后到底是因为无人敢惹楚知禅的不快,他们推搡着,最后站出来一个满脸不服气的人:“楚师姐言重。我不过是让他擦拭箭矢来练练心境罢了,他若不沉心静气,如何修行?再者他连剑都没有亦不会使剑,便只能去做别的事情了。”
楚知禅听后冷笑:“既如此,日后此处的兵器便全由你负责。”
那弟子一怔,随后质问:“凭什么?!”
“凭我是你师姐,也想让你练练心境,”楚知禅神色不变,“再者,你去同宗主说,告我楚知禅欺压同门弟子乱拉责罚,将宗规视为儿戏!让宗主来罚我,否则,你便不止是我方才同你说的那么简单。”她一字一句,“你们再敢欺辱我师弟试试。”
楚知禅的话说完,一时之间无人应声。
楚知禅是什么人?
宗主的爱徒,道合宗唯一一个散修并且还修得有所成效了的人!去过无色天海让那里为她闭合天地两年,禅珠串起后就连宗内长老对她都欣赏、喜爱有加。就算没有这些,她在初拜入道合宗时便是个跋扈的主,虽然现在收敛了许多,但是同她作对仍旧没好果子吃!
再说了,她身上还有徐师兄的刑令!
那弟子的脸色由红转青,半天也想不出一句话来。
楚知禅再看向旁人,众人对她的视线都在闪避。
楚知禅在道合宗的威望不低。
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她的师兄师姐们为她筑起的和宗主为她积攒的,几番下来,名声好坏不论,威名在,修为在,身份在,便无人敢犯。
没有人敢反驳她,楚知禅就收回视线。
“十二,”楚知禅说,“跟我走。”
“……”
这只是一个对师弟的称呼。
谢白衣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晌,然后垂下视线,跟了上去。
等楚知禅他们走远了,那弟子才面色阴沉地“啐”了一声:“摆什么威风!现在沈师妹来了,日后不见得她还能有什么骄傲的资本!我看她——”有什么东西打到他的头上,他的话一停,勃然大怒地抬头,“谁?!”
曲云筝掸了掸袖子:“我。”
那弟子的怒火蓦地一停。
曲云筝看向他:“妄议同门师姐,这罚你不受也得受了。”言罢,她又看向其余人,明显话中有话。
——她不止是在警醒他,更是在警醒他们。
从学峰出来,楚知禅径自往主峰那边走,她也不吭声,谢白衣跟了她一路,最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只有那一下,楚知禅停步后他就松开了。
楚知禅回头看他。
谢白衣低眸,对上她的眸子后又移开了视线:“你要带我去哪儿?”
楚知禅说:“我院子。”
谢白衣一顿,随后面上看不出情绪地问:“你又想做什么?”
“楚知禅,我不欠你的,你非得缠着我不放吗?”
让他本就所剩无几的自尊被屡次践踏,让他沦为笑柄就那么让她如意?早知如此,那日他就不该在那家客栈歇脚。
她口口声声说的“喜欢”,不过虚在表面言语,内里只是对一件物品的私心占有。
他谢白衣从来不需要这种虚伪。
他们全都一样令人作呕。
全都面目狰狞,丑陋虚伪。
手被抓住时,谢白衣蓦地一怔。
“上药没有?”楚知禅没看他的神情,低头,指尖隔着纱布点了点他的掌心,“昨日的伤,今日若不上药,便更加严重。”
一时间,谢白衣脑海中的那些情绪散了个干净。
谢白衣想将手收回来:“同你没有关系。”
楚知禅却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只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楚知禅说,“谢白衣,不是每一个师弟能让我亲自教授剑法的。”
谢白衣的动作一停。
楚知禅看着他的眼睛:“拿出你对待师姐的态度。”
谢白衣既然厌恶以前的那种方式,那楚知禅不妨换一种,反正——他妈的她落下进度为负的感化任务啊!!
——
问:楚知禅看见谢白衣满脸伤时想到了什么?
答:一条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