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离火之前因为一直在外狗狗祟祟又不表明身份,所以一直都没有得进入到序无殿当中。
他原本是想着既然进不去,那他就在外面等着楚知禅他们出来吧,结果他被徐君好给抓了。
于是在徐君好的帮助下,他成功进入了序无殿。
但是顾离火进到序无殿里了也没敢乱跑,序无殿当中有序无殿自己的规矩,面具遮掩这一法子断然是不能够在这里使用的,他又怕被楚知禅发现他在偷偷跟着,就一直在屋里头待着。
直到外面大乱,顾离火出去询问才知道是血天的裂口又出现了。
大事当前就由不得顾离火是不是还要躲着了,一旦血天扩散变成另外一个血海,那两界保准完蛋!
顾离火跟着序无殿的弟子们急匆匆地往血天禁制那边赶,周同光已经在和弟子们紧急布阵,天上的那个裂口也是在不知何时合个上了。
顾离火左右看了一圈,然后问:“苏扶他们呢?”
“未有看见,许是在别处应对禁制!”
宛宛呢?
顾离火左右都寻不见人,心中急得不行,忽然间他的注意力被周同光和玄三的对话吸引过去了。
周同光面色沉重:“血天的裂口此次出现比上次还要严重,看来是断不能再让它出现第三次了!如今遮天玉都已经送到,你们便随我起阵将禁制再落新的一道,困住里面的那样东西!”
玄三遵令:“是!”
玄铁盒很快就被送上来,刚刚取出的六生令也在其中。
周同光正欲有所动作,旁边顾离火冲了过来:“殿主!我的师妹他们呢?”
周同光认得顾离火,他进入到序无殿时弟子来同他提过。
“道合宗的顾师侄,”周同光向顾离火点了点头,“你来此甚好,也能为起禁制一事出人力。顾师侄,还请你同我们一道起禁制,绝了那东西百年内再作怪的可能!”
顾离火张了张口,身后有人比他更着急——
“不、不行!”
花卿玉刚才头疼欲裂,但血天裂口消失之后他就没事了只是面色苍白,他心急如焚地说:“禅姐他们正在禁制里面尚未出来,那里面凶险万分,生死难料,你难道不应该是先派人去把他们找出来吗?为什么要先起结界?你们再落一道禁制之后他们就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顾离火蓦地看向周同光。
周同光皱了皱眉:“血天一事关乎千万人的性命,我们自当是以大事危局为先。”
“你什么意思?”顾离火在道合宗时就没守过规矩,一时之间他连长幼尊卑都忘了,走上前一步瞪着眼看周同光,“他们的命是命,我的师兄、师妹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周同光:“我们该以大局为重。”
“什么是大局?你这是冷血无情!”顾离火怒骂。
玄三变了脸色:“慎言!”
周同光抬手示意玄三别恼,他看着顾离火,然后摇了摇头:“师侄,你不明白这血天对于我们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序无殿周氏世代守在此地寸步不得离去,只要血天安稳那我们便是死得其所,因此为血天赴命乃是寻常事,我们不能够为了一已私欲而害了天下人。”
“师侄,你若非要拦,那便是祸害之首。”
“……”
见顾离火不说话了,周同光这才示意弟子把他们二人带下去,既然帮不了忙那就绝对不能够添乱。
花卿玉不肯走,他急得掉眼泪:“你们别碰我!我不走我要等禅姐出来!你们这就是在卸磨杀驴!”
序无殿的弟子给他施了一个禁言咒,他就只能“唔唔嗯嗯”几声。
花卿玉很好对付,但顾离火不是。
在序无殿的弟子伸手向他时,他的身后忽然闪出来一道巨大的黑影紧接着白刀剑光一闪,以一种环虚虚环抱着的护住顾离火的姿态将剑横于身前,挡住了他们的靠近。
那是一个巨大的机关人,魁梧高大,以玄铁精炼出来的机关人。
“师父与大师姐,甚至是宛宛都同我说过仙门一家便该守望相助,以道义去护苍生,”顾离火那张精致的娃娃脸上露出几分讥诮的笑容来,一路走来他明白了楚知禅的那句“弱肉强食”是什么意思,他将自己的面具戴上,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如何,“我知道你们甘愿赴死,但那也只是你们自己。你们说着守血天各种艰苦付出,但是周同光,你没有见过他们为了给你送遮天玉时一路上遇到危险的模样!不论你是谁,你以什么样的理由,你都没有资格作主他人的生死!”
“我说了我师妹在里边,在她出来之前,有我顾离火在你就别想动手。”
随着顾离火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又是三个机关人从他的乾坤袖中出来,不断拉长变幻,各持利剑法器,俨如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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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血天裂口的那些眼珠时,万剑就因为太阳穴忽然刺痛而晕了过去。
等意识回笼,万剑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一片血红的天,她坐起身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头痛得很,忽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发上的簪子有些歪斜又连忙将发簪扶好。
“我们进入到禁制里了。”
身侧传来颜言的声音,万剑循声望去。
颜言就支着腿坐在她旁边,在她看过来之后顿了一下,然后说:“方才落入禁制里时,你的发簪掉了。”
万剑的身形一滞。
“世生万物万化灵,遮天玉是天灵至宝,玄机无限,”颜言看着她说,“万剑,你是遮天玉的玉灵。”
万剑没有立刻应声。
颜言现在的情绪难言,万剑的发簪当中藏着玄机,之前他只以为是一把暗剑,但是发簪落下来后万剑身上遮天玉的气息掩不去半分,他方才明白那准确来说是一样法器。
在那一瞬间颜言就明白万剑反常的缘由是什么。
解决血天异象需要用到遮天玉,而作为玉灵的万剑自然也就是不能幸免。
“……师父只是想让我跟师姐他们出来看看外头的风光,”好半晌,万剑她才轻声开口,“反正总归是一死,比起缩在遮天玉里无所作为,我更想帮忙,但是我又怕你们发现,因为此师父给了我埋息簪。”
原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当人当得久了,也受到过关心,她来到序无殿后看看血天就又忽然有些不甘心了。
万剑把发簪取下,发丝散落下来的那一刻乌发变作银白,她抬眼,连眸子也是白的,她有些歉然地向颜言点了点头:“颜师兄,抱歉。”
她在应天门初生灵智时就被师父收作弟子,门中师兄师姐们都知道她的身份但是都对待她仿佛亲妹妹一般,她练剑学阵,一直到那日看见师父有些难过地看着她,说是序无殿出事了。
没事,师父待她宽厚,至少她也能有所帮助到他。
颜言瞧了万剑半晌,然后站起身来:“未必没有别的法子。”
万剑抬头看他。
颜言朝她伸出手:“我们去找楚师姐,待血天事了,我们带你回应天门。”
万剑怔了怔。
颜言说:“走吧,师妹。”
那一瞬间万剑的眼眸有些酸涩,她眨了下眼将那阵情绪压下,将手放到颜言的手中,被他借力拉着站起身来。
往前走时,万剑听见颜言同她说:“先前怀疑你,抱歉。”
万剑顿了下脚步,然后说:“回头让师姐给你施水云诀。”
颜言:“……”
颜言神色复杂地回头看向她,倒也没在她的面上看出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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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禅珠的那一层青光保护,不至于摔得太狼狈。
地灵十分自觉地钻出来拍拍脑袋亮光,心疼又担忧地看着楚知禅,谢白衣抱着她,输过去灵力时明显察觉到她的抗拒。
“……别碰我,楚知禅气息紊乱,咬牙克制着心头的情绪,她挣了下手,咬牙说,“滚开!”
然而她原本就胸口闷痛再加上刚才苏扶的那记攻击,她挣手却没有什力道,又咳了血,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谢白衣先是蓦然顿了下动作,然后他握着楚知禅的手的力道也不敢松,另一手搭在她的背上,或轻或缓地轻轻拍着她:“……师姐,我没事了,我挣脱它的控制了。”
“师姐……宛宛,没事了,你别怕。”他轻声哄着她,将人抱在怀中,感觉到她在片刻之后才收了那抗拒。
谢白衣的手往上挪了几分,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没事了,没事了宛宛……”
楚知禅的下巴抵在谢白衣的肩上,听着谢白衣的话,有几分疲倦地闭了闭眼。
确定她放松下来后,谢白衣才将自己的灵力渡过去。顺着灵脉探入到气海当中,那里一片紊乱比先前血气入体时更甚,他忽然想起来刚才她连苏扶的一招都接不下,那是不应该的。
但是她气海紊乱,至此反噬其主,又没什么不应该的了。
将人哄得安抚下来后,谢白衣这才在心头往上翻起汹涌的,不可遏制的心惊与后怕。
——他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但他失去意识后再睁眼就已经被控制住了。他看见了楚知禅孤身一人站在崖边,是明显的身体不适的模样,而她身后是血色的天与望不到底的深渊,仿佛揽尽了孤独与单薄。
那时他应该走上前去。
他是走上前去了,但是恶语相向,他甚至召出了剑,在那一刻明显地感觉在自己心里想伤她的心,还有一种极为热悉又复杂的……憎恨。
他感到后怕,倘若自己没有及时挣脱那控制,那她就会那样跌下高崖——甚至有可能伤她的会是他。
他不敢去想象后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楚知禅轻声说:
“谢白衣,我真的受够你们了。”
她真的受够这一切了。
让她到来,她已经听从了零零一的话了,也没有去真正做出什么歹毒的事情,那就不应该这样对待她。
但凭什么要让她再经历一遍那样的事情?
凭什么那些记忆不断涌入她的脑海里占据着她也就算了,但还要让她再亲身经历几次?
是楚知禅,还是楚知禅?
她想杀了他们。
什么道义,什么情分,什么师门,有那么一刻楚知禅是真的不想再管了。
她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孤傲自负、孤身一人的,她也想自己可以喊疼,转身后退时就会有人来帮她,但是她的身边全是那样的阴谋,那样的无情。
往后看,身后天地无尽万里长,无人助她。
他们反而说:你就应该扛下,就应该去做那样的事情。
无论凶险与否。
她的寻常情是在去无色天海时自己剔去的,她那时回望又前看,听着耳边的讥讽,想的不多,想的是此后一心修行便足矣。
但偏偏让她遇上了谢白衣。
她不想要的寻常情却带走了她的许多,留下的是柔情一分一毫的消减以及唯我独尊的不断滋长,她承认她想要他,但却又没有真心。
他想要的真心她给不出来。
楚知禅不想自己在谢白衣的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脆弱,他们认为她不该有那些情绪。但是一切的怨恨,不甘,自我怀疑甚至连委屈都往上涌来将她淹没时,她想挣扎都没有意念。
楚知禅低了点头,气海内的气息被谢白衣抚顺,痛楚也渐渐被压下去几分,她能感觉得到谢白衣的手其实在发抖——他也在害怕。
怀里的人安静了许久,谢白衣就要忍不住开口时听见楚知禅哑声说:“都怪你。”
心头仿佛被闷闷地叩了一记,谢白衣低眸,抚了抚她的发丝,喉结滚动,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都怪我。”
地灵歪歪脑袋看他们,然后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楚知禅的衣角。又过了片刻,楚知禅的情绪过了那个势头就收敛了,谢白衣松开她时反倒是被她给了一拳。
谢白衣:“……”
谢白衣握住她的手,为她揉了揉。
抬头看时就见楚知禅双眸微微泛红,眸中似乎氤氲着水汽的模样。谢白衣要说什么,就见她眯了眯眼,刚才的脆弱收得一干二净,只是略带着点沙哑:“你假扮竹沥?”
谢白衣:“?”
谢白衣一愣:“什么?”
楚知禅说:“你知道我中了血毒,那夜来我屋中的是你。”
原来说的是这个。
谢白衣被她盯着,虽然不明白她是怎么发现的但是既然她都那么确定了,但是他再否认的话她肯定又得生闷气,于是他“嗯”了一声:“是我。”
楚知禅说:“试毒的也是你。”
谢白衣应:“嗯。”
楚知禅:“你那时分明没有中血毒.
谢白衣:“……”
她似乎把她自己给问急眼了,谢白衣心中轻叹一声抬手轻碰了一下她的脸,再然后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别同我生气。你那时瞒着我我都没同你计较,一点小事而已。”
楚知禅看着他。
谢白衣决定使用她的蛮不讲理的技能:“楚知禅,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楚知禅觉得这家伙就是没事儿来事儿。
她之前还想过把血毒往沈献灵的身上引,借助她的主角光环来把自己的血毒解了,那时她没这样干,却没想到沾了谢白衣这个主角的光。
楚知禅的理性回来得很快,她没应谢白衣的那句话,抬头看向旁边开始观察起周遭的情况来。
没什么奇特的地方,周遭黑暗一片仅能依靠发光的地灵和四散禅珠所起的光来视物,脚下踏着的是岩石,她放出灵识往前探,探得血气阻碍模糊一片,但是也足够让她明白自己是在一个洞穴里
洞穴?
楚知禅又抬头往上看,只见头顶悬了一轮血月——好吧,准确来说是这洞穴顶上开了一个圆洞,抬头就能够看见外头的血天。
不是吧?他们从这个洞里掉下来的?
楚知禅想起什么,下意识地开口说:“断青丝找到了小师妹,已经将她送回崖上——”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话就被谢白衣打断了:“别跟我说这个,她跟我没有关系。”
楚知禅止住了话。
谢白衣指腹抹了一下她的眼尾:“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在一开始就认为我会喜欢上沈献灵吗?”
“楚知禅,你瞒着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