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豆觉得这个世界好癫啊。
今天又是想念楚师姐和慕师兄的第N天,一天想一百零八遍,于是他化思念为动力,今天又接了几个民请打算下山。
然而在山门前,他碰上了一个极为古怪的人。
那家伙用纱布裹了满身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外头还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压着浑身的低气压,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正常人。
然而修仙界本来就不是什么统一不变的地方,衣着怪异的人更是不缺乏,所以文大豆一开始只是多看了对方两眼并没有怎么往心上放。但是在他与那斗篷错身而过时,他察觉到了一丝血气。
“站住!”
文大豆鞘中的剑当即被拔出来,他瞬间变了神情大声唱斥一声,眼睛紧紧地盯着斗篷:“真是反了天了,你们这些下三滥的魔修也敢来我道合宗撒野!真以为道合宗没人吗?!”他记恨着在就阴森中因为魔修而害得大师姐险些毙命,当即便冲了上去!
斗篷冷笑几声:“凭你也敢拦我报仇的去路?!”他说着手中翻出一把阔刀,回身便接住了文大豆的剑反之将其往下狠狠一压。
那阔刀太沉让文大豆足下一重,他心下微讶,就见这魔修已经又是一击袭向他!
正在这时,宗门巡守弟子察觉此处的灵力波动,当即上前来相助!
斗篷被数人包抄,怒喝一句:“我此番来此仅为找仇人报仇!你们拦我那便是在助他!都给我滚去死!”说话间他身上飞出数个法器,助他借涨攻势便迎上巡守的弟子!
山门前忽然之间就打了起来,眼看要塌,有眼力见的弟子立即去请宗主过来。
巡守的弟子们和斗篷一番苦战,他们边打边在心中痛苦地想:倘若大师姐在时便好了,哪轮得到这种家伙在山门前放肆!不过他们抱怨归抱怨,仍旧是合力牵制住了斗篷,一直等到凌潇洒步伐匆匆地赶来。
凌潇洒人未至术诀先一步到来,落在斗篷的身上顿时化作天罗地网将其镇压住,斗篷跪地强撑,被压制得吐出血来。
“宗主!”文大豆他们几人立刻看向凌潇洒,行了弟子见礼。
凌潇洒向他们都点了点头, 看见他们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带了点伤,便让他们先下去治伤。
几位巡守的弟子去了,文大豆却是留下,他激动地对凌潇洒说:“宗主此人是魔修,弟子方才在他的身上探到了血气!”
此话一出,旁边的弟子们看向斗篷的目光中顿时带上了警惕与杀意。要知道,自从血气宫前段时间闹出来的那几遭,让寻常的修士们与魔修之间的仇恨更是往上再上一层楼。
“魔修?”凌潇洒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转向斗篷后端详了一番,然后摇首道:“他并非是魔修。”
“不是?”文大豆愣了一下,“那他身上的血气是……?”
凌潇洒先是没有说话,抬手指尖一招便见斗篷的身上飞出一件法器,那是一把刀,散发着极重的血煞之气:“是此物。他用了魔修的法器,上边的血气未除故而使得他身上也沾了些许。”
文大豆他们还没有说话,斗篷就瞪着双目:“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凌潇洒:“好罢。”
他取此物也没用,便还了回去。
凌潇洒如此地好说话,倒让斗篷愣了一下。
凌潇洒问他:“这位小友,道合宗同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来我山门前闹事?”
“无怨无仇?”斗篷回过神来了便是冷笑,他大吼道,“你们收留那杀人犯便是与我有滔天血仇!他杀我谢家一百一十五口人,你敢说无仇无怨?!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杀他!为了报仇!——我要杀了他为我父亲与妹妹报仇,为我谢家人报仇!!!”
这字字泣血的话一出,包括凌潇洒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有弟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厉为声喝斥:“我道合宗向来门风清正,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罪行滔天之人?你休要妄言!”
“我妄言?呵呵,”斗篷放声大笑,满口血沫,“你们是一伙的当然是在认为我胡说八道!但你们别想就这么算了!一年了!一年前他东我全家我还记着!事情都该有个了结有个道理!别以为他成了什么‘仙君’就能抵消一切,只要有我谢椟活一天,就一天都想杀了他!”
文大豆听着他的话,心中骇然。
“谢家,一年?”文大豆蓦然之间记起来什么,扭头看向凌潇洒,“那不是……?”
凌潇洒很显然也联想到了谁,他皱了皱眉头,对 弟子吩咐道:“劳烦去将谢白衣喊来,关于此事有话要问他。”
弟子:“是。”
那弟子步伐匆匆地去了,文大豆看看凌潇洒又看看谢椟,心说不是吧?别搞事情啊!
一年前,又姓谢,唯一能和这线索串联起来的不就是谢白脸吗?!
虽然文大豆是真的不喜欢谢白衣吧,但是扪心自问他也不想此事当真会与他牵上关系,好列同门一场,而且还有楚师姐……
该死的!
文大豆忽然想起来他们头一回在葫芦城遇见谢白衣时,这家伙就很反常地一身的伤啊!
山门前的事情闹得大,未等弟子到达逍遥居谢白衣就已经听了点风声了。
起先他听得不真切,只知道有人回来了以为是楚知禅,于是他收拾好身上的血迹将护心石藏好,临到出门了,便见弟子匆忙赶来,神情微妙地告诉他宗主让他前往山门一趟。
谢白衣想过很多,唯独漏掉了谢家那件事。
看见神情忽然激动起来对他不断咒骂的谢椟,周遭的视线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谢白衣忽然扯唇笑了笑,他怎么能那么废物,连杀人都杀不干净,偏偏漏了一个。
光顾着分清自己是谁和给楚知禅炼护心石了,让谢白衣都忘记了按照事情的发展还有这件事的。
没想到提早了那么多,谢续直接找上了道合宗。
谢白衣忽然笑了那两声,让凌潇洒都皱起了眉头:“十二——”他的话音未落就见谢白衣闪电般地出手,杀招瞬间夺向谢椟!
凌潇洒出招去拦,却见一线白影从旁掠出,缠绕上谢椟的脖领后猛地收束,听得骨骼断裂,谢椟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滚落到地上,血瞬间溅出二尺之高!
一时之间周遭鸦雀无声,谢椟的头颅滚落到脚边被谢白衣抬脚踩住,那瞪圆的双目正好对着他。
脸上溅到了零星几点血,谢白衣嗤道:“蠢货。都好不容易活下来了竟然还冲回来找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想杀了我?”
断青丝上沾了血飞回来,缠到了谢白衣的手腕上。
谢白衣回头看向凌潇洒:“师父,我杀人了。”
他回头看见他们,除凌潇洒以外的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是不可置信与惊恐的,文大豆失声问:“谢白脸,你真的……”
干了那样一件罪行滔天的事?!
一夜屠杀百余口人,此等罪行足以进入提罪司啊!
凌潇洒看着谢白衣,渐渐地沉了脸色:“十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谢白衣的视线从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这一幕与他记忆中的彻底重叠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忽而有些庆幸楚知禅没有回来。
“ ……师父,对不起,”谢白衣半晌后扯唇讥讽地说,“我分不清了。”
师姐,我分不清了。
——
楚知禅自醒来之后就一直不肯见人,后面是花卿玉实在是忍不住了冒着被禅珠伤到的风险,直往屋子里冲。
禅珠发觉他的靠近之后就想要攻击他,然而花卿玉手腕上的眉心血亮起了浅淡的光晕,禅珠嗅见主人的气息便又收了攻势,任由他进去了。
“……禅姐?”
花卿玉端着药进去,屋里头跟他上次出去时的别无二致,而楚知禅正侧卧在床上背对着他来的方向,身姿单薄。
花卿玉忽然就觉得很难过。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直待在合一宫里也不太明白外头的人心险恶,但是他跟在禅姐的身边看见她这般境地,心中自然会不可避免地难过。
花卿玉走过去,在床前蹲下了,忍着哭腔说:“我们回去呗,禅姐,不用你跟我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不想着你难受。”
楚知禅其实没睡,她只是什么都不想去想。
花卿玉吸了吸鼻子:“你这样的话,那让谢茶茶知道——”
“……别提他。”
楚知名的声音中带有久不开口说话的干哑:“花卿玉,闭嘴。”
花卿玉顿了一下,然后眼泪就下来了。他一边哭着一边去扒拉楚知禅:“我就不闭嘴!我……呜,禅姐你别这样,我不想看见你这样的。你不让我提他那我不提,但是……但是,你就是你自己啊,别因为别人去有了自己的情绪。”
花卿玉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边扒拉着让楚知禅坐起来。
楚知禅低眸看他,然后被抓住了手。
“我、呜……”花卿玉打了个哭嗝,泪眼朦胧地仰脸去看她,但是眼神很认真地说,“姐,你是我遇见除我爹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我相信你。虽然我不厉害,但是我一定你这边的,禅姐,你不是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楚知禅想抽回手,却被花卿玉握得很紧。
花卿玉抹了把眼泪,忽然站起身来把楚知禅给抱住了,十分笨拙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会过去的,你还是我的那个独一无二的禅姐。”
因为近日来日日熬药泡在那药材里,花卿玉身上原本的熏香都染作了药的清苦。楚知禅握住他衣袍的一角,咬牙忍了半晌才将那又要决堤的情绪压下,最后她只闭了闭眼,感觉到很累。
许久,才听见楚知禅低声说:“……我知道。”
她知道自己不必因为他人去左右自己的情绪。
“我只是……”楚知禅很厌烦现在自己寻常情回来后的模样,她低了点头将额头抵在花卿玉的肩膀上,开口时又带着点沙哑,”我只是……分不清了。”
她所做的种种都在重蹈覆辙,两条记忆的影子不断重合,她就分不清了,分不清自己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
她也想像以前那般唯我独尊,但发现她自己的一切都在算计当中,被人玩弄,像个小丑一般,就什么也不算了。
偏偏那个人是谢白衣。
她原本都没有把他看的那么重要。
-“楚知禅,下次记得来哄我”
-“宛宛,我只是希望你好”。
……
-“你必须喜欢我”
她不想要这寻常情。
肩头的那角衣袍被眼泪洇湿,花卿玉看见楚知禅抓着他衣角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他心中难受得不行,听见楚知禅说:
“我不……我不想喜欢他……”
因为没有寻常情所以她才没有那么大的感受,她不想要这寻常情。
“你们都在算计我。”
她也是个人。
忽然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面上散了一地,花卿玉闻声看过去——楚知禅的禅珠断开,滚落了一地。
“陛下。”
近日来楚璋的心情差得很,宫人侍奉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龙颜。
行一进来时,楚璋正将一折催促举行登基大典的奏折丢到桌上,楚璋看了他一眼:“说。”
行一看向旁边的宫人,楚璋就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行一道:“陛下,此事有关谢白衣此人。”
楚璋闻言便皱起眉头,眯眼道:“你将朕的话当作耳旁风?”
“陛下息怒,并非是属下刻意打探,”行一低首跪地,解释道,“是从修仙界那头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杀害谢家满门的凶手已经找到,是谢家的一位家奴。”
楚璋明白过来,动作一顿:“那家奴便是谢白衣。”
行一:“正是。”
楚璋:“然后呢?”
“修仙界那头的人已将他拿入提罪司,不日便问刑。”
楚璋沉默良久,然后偏头看向桌上的一角——那里用一圈断开的金环压着明黄的圣旨。
谢白衣被押入提罪同一事,归寻逍他们知晓后个个反应巨大,不约而同的都是不可置信。
归寻逍喃喃自语:“十二怎么可能会做出……”
慕长帆则是直接骂了句脏话,他倒是不在意谢白衣那小子怎么样,但他的阿姐怎么办!
慕长帆火急火燎地赶往宴平殿找楚知禅,就见花卿玉推开门走出来,手里捧着数颗禅珠抬头看向他们。
“别找了,”花卿玉深吸了一口气,眼圈还有点红,“禅姐回去了。”
楚知禅回道合宗去了,连禅珠都没有带走。
花卿玉低头去看手中的禅珠,原是以楚知禅的气息灵力才将它们串起来的,然而现在它们断开,连恢复束手无策。
楚知禅高傲多年,哪里能够忍受自己所作皆只是笑话。
花卿玉在这其中,似乎乎窥见明白了一些事,但最后到底只剩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