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清漾用了两年时间,为自己在这所城市拼出一席之地。
她的咖啡厅取名为“初漾”
她报班学习,考营业执照,一路披荆斩棘,将咖啡厅顺利开启,两年的时间,让自己小有成就。
起初她一个人在店里忙着,后来招了员工,渐渐的也成了一位小老板。
她刚二十出头,却能让自己在一所城市站稳脚跟。
咖啡厅的盈利很可观,刨除房租,她还可以攒下不少的钱,自由开店的好处就是有闲暇时间喝茶赏景。
倪清漾当然不是喝茶赏景,她用闲暇的时间写文章。
人生总是有很多条路要走,总是会遇到分岔口,有人选择最平坦的那一条,也有人会选择稍有坎坷的那条路。
所有人都觉得读书好,倪清漾也觉得好。
可有的人这辈子与读书无缘,总要选取另一条路去闯。
真正的勇士,是无论走哪一条路,都会大放异彩。
她可以读书,可以打工,可以开店,可以创业。
怎样都可以,她就是能拼出来。
吃苦也好,受累也罢,她都要卯着劲的向前冲。
早晨,倪清漾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听见自己的房门咚咚咚的作响,外边传来冀情兴高采烈的尖叫声。
“宝贝,宝贝快开门,快开门。”
倪清漾没有睡醒,费力的睁开眼爬下床,光着脚去把门给打开,只见冀情把手机屏幕给她看,“你的文章上热门了,现在点赞量已经达到十万了,宝贝,你的文章火了!”
这时,女孩才彻底精神,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接过冀情的手机,看到在昨晚发布作品点赞量高达十万,女孩吃惊的捂住嘴巴。
“大家都特别喜欢你的文字,都在夸你,宝贝你可太棒了!”冀情甚至比她还要开心。
本就是无意之举,却没想到带来这么大的反响。
倪清漾没有想过让自己当一名作者,写文章除了打发时间就是排解自己心中所有的不甘,她总是能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所以她拿笔将过往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昨晚是她第一次将文章加配乐发到大火的社交娱乐平台上,没想到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她走上了一条写作的道路。
冀情建议她接触网络文学,倪清漾尝试着去做了,开始了一段漫长的写作之路。
岑朝大二这年,接到他导师的推荐信,去德国留学,至少三年时间。
这次机会弥足珍贵,岑朝也是考虑了两天。
岑朝在大一的时候就有了解过德国的建筑大学,他有去的意向,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大二那年他自学德语,想着自己主动出国留学,没想到等来了教授给的机会。
最后他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接受了这次机会,他乘航班回临德,打算和父母告别。
岑朝一直都在京州,很少回临德,每次回去都要被岑父安排着去陪司徒伽出去玩,一来二去就不愿意回家,就着这次机会去国外安静一段时间。
hata因为不舍,还哭了一鼻子。
岑朝说:“妈,别哭了,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
“朝朝,你要照顾好自己,那么远,妈妈也没办法照顾你。”
他抱了抱母亲,伸手为她擦干眼泪,“我都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岑崇山则是寡言少语的,只是跟他说道:“既然你都决定了,我也不干涉你,但是你要去跟伽伽解释清楚,别没有告别就偷着跑了。”
岑朝应道:“知道了。”
他和司徒伽之间,有些事必须说清楚。
下午,他约司徒伽在一家烤肉店见面,只要岑朝回临德,她就会拉着他到这家烤肉店,他总是没办法拒绝,这次他主动提出邀约,这让女孩欢喜了好长时间。
可到最后,她还是哭着回家了。
他说,
“司徒伽。”岑朝缓缓的开口,眸光黯淡,“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没有想要谈恋爱的打算。”
一招致命。
司徒伽听到这话时,是不知所措的,她抬起眼,漆黑的双眼沉沉地望着他,她整理好情绪,松了一口气,“我也没非得要求你现在就能接受我,你现在不想谈恋爱,以后也不一定啊。”
岑朝说:“我以前谈过一段恋爱。”
她显然不信,“什么——”
“我跟她在一起两年,我一直都放不下她。”
岑朝声音低哑,他抬起头去正视她,语气认真:“如果我的心里还没腾干净,我是不会进行下一段恋爱的,那样对我对你来说都不公平。”
“可是你们都分手了,你应该放下她往前走的啊。”
司徒伽和倪清漾比起来太像一个小孩了,她似乎活在一个理想的世界里,情情爱爱信手拈来,拿也轻放也易,司徒伽长这么大哪里吃过苦,想要什么没有,所以有些事情他跟她说不明白。
他放不下。
所以,他想找点事情去做,顺便避开岑父给他安排的事情。
他轻摇了摇头,忽地,自嘲般的笑了,“我这不没出息嘛。”
就放不下,能怎么办。
“她是谁,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司徒伽追着这件事不放。
“我下周三,去德国。”
“罗教授给我写了推荐信,去那边学习。”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司徒伽哭了。
她倔强的抹干净眼泪,拿起包就跑了。
岑朝走的这天,下小雨,城市里的人影来去又匆匆。
宁懿礼大概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和倪清漾再一次相逢。
他毕业以后,被父母送去了国外,他对自己的生活做不了选择,向来听从父母指挥,这次回国,同样是受父亲指令,学习并继承他的产业。
下飞机以后,他没有回主宅,而是驻足一家名为初漾的咖啡厅。
“漾”字直戳心头。
他鬼迷心窍地走进去,现磨咖啡独有的馨香味淹没男人的鼻腔。
咖啡厅的装修简单,黑色地板,白色桌子,天花板上挂着许多成簇的白色灯球,开放式半岛台后站着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孩。
宁懿礼的呼吸有些许停滞。
女孩较之前相比,成熟了很多。
她的头发被金色的鲨鱼夹别在脑后,八字刘海呈出优美的弧度垂在两侧,女孩的头发漆黑柔顺,透着晶莹的光泽,她微低着头,黑色的睫毛垂着,红唇微扬,和旁人在说着什么。
宁懿礼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直到女孩抬起头,直到两人的视线发生碰撞。
女孩的神情从发愣再到惊喜,再到一如既往他们相遇的每一次的称呼,她说:“懿礼哥——”
她穿了件低领的针织开衫,白皙纤瘦的脖颈露在外面,较以前多了些成熟的韵味。
宁懿礼有些慌神,居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女孩从岛台后面走出来,笑眼盈盈地说道:“懿礼哥,好久不见啊,你怎么又变帅啦?”
宁懿礼被她两句话逗笑了,狭长的凤眸少了很多的冷淡,他挑了挑唇,“这么会说话?”
“我这都是实话。”
“坐下喝杯咖啡吧,尝尝我的手艺。”她说。
宁懿礼抬了抬眉,“很荣幸。”
男人挑选靠窗户的位置坐下,眸光总是随着她走,女孩的一颦一笑都在动人心弦。
倪清漾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
那个杯子的外面画着一只柴犬,就连杯盖也是柴犬的模样,宁懿礼勾了勾唇,“这么神秘?”
她说:“打开看看。”
男人将上边杯盖取下,发现咖啡的表面并不是经典拉花而是一只与杯盖上面的图案等比例还原的柴犬模样,柴犬微笑着,让人赏心悦目。
宁懿礼笑了声:“这么漂亮,我不舍得喝。”
“这是我弄这个图案最成功的一次,给懿礼哥喝吧。”
她那双含笑的眸子漆黑清透,眼尾弯弯的很是招人喜欢。
男人带着私心,试探性的问道:“你一个人在这边?”
她点了点头。
“这家店是你自己开的?”
倪清漾跟他比了一个对勾的手势。
看着女孩自豪的表情,男人不禁一笑,“厉害。”
女孩却叹了口气,“其实也没有了,我都没有上大学,跟你们肯定没办法比。”
宁懿礼一惊,“你成绩那么好,怎么会——”
她耸了耸肩,“可能是叛逆吧,就不想读了。”
“其实人这辈子怎么选都无所谓,到最后没几个不后悔的。”她说。
走哪条路都会后悔,倒不如当下怎么开心怎么来。
“还真是。”男人一笑,他敛了敛眸,抬起目光看着她,“也没什么好比较的,也没必要去走中规中矩别人看着好的那条路。”
“人生是自己的,怎么走都应该是你来决定。”他说。
他决定不了自己的路,所以他才更希望倪清漾能活的自由。
原来年少时喜欢过的人,这么难忘。
只要见面,便能再一次轻而易举的爱上。
宁懿礼不想错过上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岑朝刚到德国这年,因为不适应国外的生活习惯,几个月都是小病不断的,常常腹泻头疼发烧,睡眠也不好,折腾的整个人都瘦的没样。
和父母打电话,他也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人成长的代价或许就是有苦不能再跟父母说。
将近半年时间,岑朝适应在国外的生活,他不断练习口语,考过德福,进入慕尼黑大学,他全身心的投入到正课中,他的社交圈子也逐渐广泛,认识了一位和他一样在国外留学的中国人。
在国外遇到同胞就如同遇见了家人,倍感亲切,她是位名叫魏希娅的女孩,她性格活泼,开朗乐观,帮了他不少忙。
可魏希娅总说他太闷,说他无趣。
有一次,魏希娅发现了岑朝的另外一面。
下雨天,魏希娅从学校出来看到岑朝蹲在一棵树下,雨伞向前倾斜着,她看见一只淋湿了的白色小猫。
他在给小猫撑伞。
岑朝垂着眼,看着那只已经湿了的小猫,神情黯淡无光。
“我不能把你抱回家,却也不想让你淋雨。”
他就是想她了。
她也说过相同的话,不过女孩心软泪窝子也浅,看着流浪的小猫挨浇就哭了,她说:“我不能把你抱回家,可我也不想让你淋雨。”
后来,岑朝瞒着hata把这只小猫抱回了家,可一直藏着也不现实,只能把它送给赛雅去养。
岑朝没有察觉到魏希娅的靠近,直到小猫蹭的一下跑开,岑朝这才发现身后来了人。
他站起来,淡淡地开口:“不知道下雨天,这些小东西会躲到哪里去。”
“你很喜欢猫?”
他脸色依旧深沉,眼里却被雾气遮挡,魏希娅看见他逐渐泛红的眼眶,心脏被揪的很紧,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绪,明明在平时,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魏希娅以为,他不爱笑也就更不会难过。
更不会哭。
而在此刻,却难过的哭红了眼眶。
一旦在闲暇时回忆过往,就会让他把自己困住,岑朝眼尾落下一颗泪珠,似坚硬的刀刃划过脸庞,他声音有些哑。
“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
魏希娅的心咯噔一下,听见他嘶哑的喉咙里滚出来的声音。
“她很喜欢。”
在国外那段时间,想的最多的就是倪清漾。
一年春,一年冬,四个季节交替变换,岑朝在德国度过了四个年头。
该拿的奖,全部拿了个遍。
而且在今年,在德国慕尼黑大学留学地中国学生里只有两个人顺利毕业,那就是魏希娅和岑朝。
岑朝去年因为最后一步论文没过导致延毕一年,而今年顺利毕业,相对于魏希娅的状况来说好一些。
而魏希娅二十岁来到德国,一直停留了七年。
预期留学三年,却始终没能顺利毕业,又熬了四年,终于熬到可以顺利毕业。
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
临毕业前还为团队里赢了大奖。
他们团队的导师为了犒劳功臣特地组了一场火锅局,他知道中国人爱吃火锅,所以特地选择了杜赛尔最顶级的火锅店。
整个主修建筑工程的团队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是中国人,另外四位全部是德国人,他们之间用德语沟通。
魏希娅坐在岑朝的对面,手里捏着一个玻璃杯。
她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低落,女孩喝了些酒,脸是红的,她指尖敲了敲杯壁,“岑朝——”
“嗯?”
“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他说他熬不下去了。”
“我现在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真的选错了,我不应该跑来这么远,或许能留下他。”
魏希娅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眼泪掉在桌子上,“我跟他在一起七年,我想着今年修完就回去结婚,还是没来得及。”
“魏希娅。”岑朝把纸抽给她推过去,“如果你当初没选择来国外,或许会有一段好的爱情,但也不会成就现在的你,选择就是这样,有所得就有所代价,既然选择了梦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你都得受着。”
“就算你当初选择了他,你也不能保证你们会一直在一起,但是你的梦想和荣誉永远都是你的,魏希娅,你的选择是对的。”
岑朝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
旁观者总是理智又清醒。
爱情和前途之间没什么好犹豫的,感情不是定数,随时都会改变,即使当年魏希娅没选择来德国,而是在那边结婚生子,未来会发生什么还是未知,命运好一点,那个男人或许会一直陪着她,如果遇人不淑,依旧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既没了梦想也没了爱情。
如果选择前途,至少会成就自我。
无论何时,她心中都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闪闪发光。
放弃爱情或许会后悔,选前途一定不会。
很久,魏希娅抬起眼,她说:“回去了,你开心吗?”
他说:“开心。”
女孩自嘲似的笑了笑:“人总是在年轻的时候盛气凌人,我不顾所有人反对偏要到这来留学,兜兜转转的好几年都没了,发现熬到今天的时候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
岑朝晃了晃酒杯,“人活这一辈子不就那么回事?”
“不信别人,就信自己。”
男人拿起酒杯碰了碰她的,“都走到这一步了,错也好对也罢,都过去了。”
每一位在国外留学的游子都有着强烈的归家之心,他们思乡的情感尤为剧烈,无时无刻都在怀念着国内的每一处风景。
那顿火锅,是他们在德国和伙伴的告别之宴。
飞机于三月六日降落临德机场时,小雪。
于开春后的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