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先生,我不明白,我们跟爱德华明明都撕破脸了,为什么还能相安无事?”
回程路上,梁办赶着马车,回头询问。
钟明枕着胳膊,嘴里叼着草茎,施施然躺在两箱大洋中间,“什么时候撕破脸了?我们明明都在笑,还很灿烂。”
梁办问:“可是那个女的都死了。”
钟明哼哼一声,翻个身趴在车上,“听说过三角贸易吧?黑人像被塞进罐头里的三文鱼一样,被运到新大陆。”
“啥?”梁办根本没听说过这事,“啥是黑人?”
“……呃,就是说洋人从来没把别的人种当人看。”
“噢噢。”梁办点点头,又问:“什么是黑色啊?”
他肤色就挺黑的,所以很在意。
钟明随口讲起了世界史:“世界上有七大洲四大洋,我们是黄种人,生活在亚洲,黑人生活在非洲,还有一种就是白人,大家原本都在安稳的过日子,15世纪末,哥伦布跨越大西洋,发现了美洲……”
梁办为了听的更清楚,特意放慢了马速。
在他心里,钟先生堪比未出茅庐而天下三分的诸葛亮,很多时候自己只是问一个很寻常的问题,钟先生就能说出一大堆的事,经济、政治、人文、地理、历史……无所不包。
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梁办敏锐的意识到,这就是“知识”。
不同于三字经、百家姓,或是什么四书五经、仁义道德,而是真正的,可以认识世界,引发思考的知识。
钟先生叙述的这些事情,潜移默化的重新塑造了自己。
以前很多不明白的事,也豁然开朗。
那些地主老爷,洋人老爷,原来都是强盗,流氓,只是吃人的方式不同。
见梁办露出思考的神色,钟明满意一笑,比之身体上的武装,精神上的武装建设明显更为重要。
省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荣,这里的人们并没意识到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事实上,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感觉不到什么,日子一如往常,该吃吃,该喝喝。
他们不知道,一种前所未见的东西正在酝酿。
钟明在省城买了几份报纸,看了一眼,不由大惊失色。
世界线产生了偏差。
「赵高赐死蒙恬,省略五百字。」
时代的大幕已经拉开。
回青山镇的路上,钟明坐卧不安。
千百思绪如潮翻滚。
他迫切的希望做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胸有丘壑,却满是迷茫。
像极了刚刚毕业的时候。
梁办放在车上的背包忽而震动起来。
钟明神色一变,打开背包。
里面一只千纸鹤飞出来,落在钟明肩头,叽叽喳喳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这是四目道长派来的耳报神。
茅山弟子之间的传讯一般都是靠阴兵托梦,很显然,四目道长认为这次的事十分紧急,已经等不到晚上了。
钟明侧耳倾听,突然爆发的声浪却差点把他震聋。
“臭小子!你在东瀛做了什么?!”
听得出来,四目道长十分愤怒。
钟明抓起耳报神,让它离耳朵远一点。
这东西相当于留声机,并不能双向通话,也就是说,钟明只有挨骂的份。
“阿东从东瀛回来,已经告诉你千鹤师叔了!”
钟明很想狡辩两句,可惜没法开口。
“不管你现在在哪,赶紧给我滚回来!”
已经在滚了……
“就在今天,三山符箓联合发布谕令,三山弟子不得出山参与世俗争斗,茅山已经宣布闭山隐世,所有弟子静诵黄庭,不得多事。”
“封神演义知道吧?这是大劫当前,出山就是死路一条,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我警告你啊,你再搞出什么事,我是不会管你的,甚至第一时间跟你断绝关系!”
“还有,你没到处跟人说你是我徒弟吧?”
“听完回话!”
说完,千纸鹤往下一落,火星烁烁而起,不一会儿就烧成灰烬,一条青蛇虚影出现,尾巴一摆,嗖的一下钻进地底。
钟明眉头紧皱。
三山上真算到了大劫?
但避世……
钟明有些不认同。
这能避得了?
封神演义里,哪个没想着避世,哪个又逃过了?
与其战战兢兢等待应劫,不如主动出去,成为别人的劫。
想到这里,钟明心里一动。
阐教十二仙好像都是靠弟子挡劫的?
再一想前世看过的九叔电影,钟明觉得有点不对劲。
大师伯的弟子石少坚。
九叔的弟子秋生文才。
千鹤师叔的弟子东南西北。
好像只有秋生文才活了下来,也好像只有九叔活了下来。
不对,师父和家乐也没事。
嘶~
好像确实是九死一生啊。
但现在文才已经死了。
钟明苦思冥想,想要找出规律。
可古今多少人都无法参透的天机,他又怎么可能看明白。
倒不如随心而动,乘势而上,拉起队伍逐鹿中原。
万一……万一要成了呢?
天下大同,地上道国。
钟明遥望夕阳,目光炯炯。
祖师在上,这一切不为私利,全为保我茅山兴盛,道统永继……
正此时,天高云淡,北雁南归。
壮丽晚霞,殷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