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年圣诞节前夜,费森登和亚历山德逊成立了一个广播站,并进行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广播。
广播的内容是两段笑话、一支歌曲和一支小提琴独奏曲。
1910年开始,无线电领域掀起了一次自己设计和建立属于自己的电台的风潮。
两次工业革命带来的红利让大家尝到了甜头,因此,全世界人民对于拥抱并传播新技术拥有极大热情。
而在神州,因为技术限制原因,并没有任何官方的广播站,但在民间,特别是沿海地区活跃在海内外的商人中,这样新式的无线电收发设备却有不少。
借这些人的手,清澈的童声和轻快昂扬的旋律迅速传播着。
信号飞到干净的电离层,让那悠悠白云之上的蓝天,传遍了那充满童稚和天真的:“玉盘玉盘~”
当然,相比刚刚开始发展的广播设备,电报和报纸的传播效率更高。
即使没有旋律,《玉盘》的词也是令人回味无穷的。
更何况还可以在报纸上画乐谱。
让钟明没想到的是,最推崇这首歌的,竟然是辉光教区的华人报社。
月亮自古以来就被人们用来寄托对家乡的思念,但在洋人占领的教区中,其他人种都自动被开除了人籍。
白人老爷眼高于顶,连每粒坚果都看不起,怒斥他们是暴发户,乡下脑壳。
至于黄种人是什么?
抱歉,真不知道。
外地华人受尽了世间冷眼,岂能没有思乡之情?
于是一份份的报纸横空出世,并迅速向内地传播。
《聆听古人击缶而歌——祖先的祭祀之歌》
《惊艳!少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月亮,月亮!一咏三叹,为华夏而歌》
《这就是我神州四万万人最充沛的生命力》
……
钟明实在没想到一首歌而已,能搞出这么大的轰动,事实上他当时准备了两首歌,另一首是自行车厂的工人们唱的,它更雄浑,也更壮烈。
可惜百姓们并不买账,或者说另一首歌完全被《玉盘》这首歌给打败了,一败涂地。
年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孩童在哼唱“玉盘玉盘~”。
茶楼里,勾栏中,说书先生和妓女们不约而同的唱着同一首歌。
每一次唱,都会有听众潸然泪下。
是的,就连嫖客也挺伤心。
清末的这半个世纪,神州经历了多少苦难?受了多少委屈?
他们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了。
月亮啊月亮,大圣取经什么时候回来?
月亮啊月亮,孩子何时能越过万重山?
“玉盘玉盘,那孩子已经拂去风霜~”
“玉盘玉盘,那孩子正抬头凝望~”
所有心怀疑问的有志之士,都在抬头凝望。
这月亮,是不是有所不同。
钟明有些受宠若惊,他不敢做什么承诺,只能尽力去做。
这时候,爱迪生还没死呢,没错,就是那个闻名遐迩的发明大王,每粒坚果的手工耿。
他除了发明电灯,还在1877年发明了留声机,只是神州百姓太穷了,出来了三十年的技术,很多人都没听过。
但没关系,钟明听过,他甚至知道,新媒体的舆论战如何打。
他找人买了洋行里所有的存货,录制了孩子们唱的《玉盘》之后,分发向粤省的各大城镇。
还组建了庞大的宣传队伍,带着留声机免费巡回演唱。
毫无疑问,这这种全新的旋律和全新的宣传手段所造成的轰动是现象级的,任何手段都比拟不上。
于是,各种留声机就频频失窃、损毁。
真是可恶。
钟明只能继续向外商订购,继续分发布置留声机。
……
天子脚下,四九城。
这里有个人,姓周,名字很霸气,叫天子。
这周天子是谁呢?
没错,是我幼儿园同桌。
这货听说我写了本小说,就非要参演。
此时这货已经32岁了,是礼部的一个科员。
礼部呢,很清闲,平常就两件事。
签条约和祭孔。
反复祭孔。
孔家,是旧儒学的代表。
老周一个小科长,当然说不出什么,说了也没人在意,他只能写日记发泄自己的不满,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偷偷写纸条。
看了看往日的日记,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提笔将今日的见闻写上:
“黎明往孔庙执事,归途坠车,落二齿。”
顿笔,将日记本合上,随手甩在一旁。
这场车祸绝不像他写的这样轻描淡写,可他实在没心情多写,事实上,他坠车时并未感受到多痛,好像摔掉的不是他的牙似的。
心中的悲凉,胜过一切,他的皮囊早已麻木。
摸了摸自己摔掉的门牙,目光又一次看向了那收拾好的行李箱。
都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但目前情形,绝不合适。
他感觉憋闷的要死,浑身上下都缠满了无形的锁链,让他喘不过气来。
“老爷,老爷,你看我……”
下人抱着一个盒子,兴奋的冲进来,撞破了房间里的沉闷。
老周脸一板:“还叫老爷!”
下人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道:“先生。”
老周端起茶杯,“毛毛躁躁的,什么事儿?”
下人献宝一般的捧起盒子,“先生,留声机!”
老周凝神,“什么留声机?哪来的?”
最近有一批留声机像滔滔不绝的海浪一般从南方走私过来,这机器虽然是好东西,可其中的内容,却让朝野震动,无数大人物直冒冷汗。
因此,被全面封禁。
可这种东西,越是封禁,它传播的反倒越猖獗。
下人嘿嘿笑道:“我听先生午休梦呓,都在哼唱玉盘,就特意找来给您听一下原曲,放心,没人知道。”
“我什么时候说梦话了?别胡说!”
老周呵斥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留声机上。
在封禁留声机之初,他就见识过文字版的歌,感觉极其震撼,因此一直心向往之,甚至诞生了辞官南下的想法。
下人跟随他许久,早已摸清他的心思,把留声机放在桌上打开,“弄都弄来了,不妨听一听,听完我就砸了它。”
悠扬的旋律响起,错落的鼓点像是轻轻敲在人心里。
充满童趣的歌声响起,令老周心头一颤。
“玉盘玉盘,你为何落在屋顶上~”
“玉盘玉盘,你为何有时招摇有时藏,有时明来有时暗~”
听着听着,不知怎的,他鼻尖微酸,竟然差点落下泪来,痛感蓦然回归,断掉的牙齿隐隐作痛。
“玉盘玉盘,那孩子正抬头凝望~”
他轻轻揉着腮帮子,实在感觉有些痛,可他抬头,却只见四梁八栋规规矩矩,低低矮矮的屋顶挡住了所有月光。
“玉盘玉盘,那孩子乘风越过天上万重山~”
“漫漫漫漫向星汉~”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行李箱,心中的悸动越发强烈。
他转头问:“你说这屋顶为什么这么矮?”
下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奇怪的伸了伸胳膊,又蹦跶了两下,依旧够不到:“矮吗?”
“矮!太矮了,压的人喘不过气。”
老周下定决心,起身一下抓住了行李箱,目光热切的看向门口:“阿长,我们走!”
“走?去哪儿?”
“去一个看得到月亮的地方,去一个能伸得出手的地方!”
老周脚步坚定,出门一看,月儿弯弯,如水温温,洋洋洒洒的落在院子里,照亮了那两棵枣树。
阿长跟着跑出来,有些哭笑不得,“你来院里看个月亮,何必说得——”
老周恍若未闻,有些哀伤抚摸一下斑驳的树皮:“再见了,我的枣树。”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阿长,我们去更远的地方。”
“啊?您还要去哪儿?”
“天南海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