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句“天师”让钟明很受用。
可他也知道其中代表了什么,自己一个毛头小子,绝对没资格。
这称呼要传出去,你让天师府怎么想?
明朝的时候,儒教费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劲儿,好不容易把“天师”这个名号取消,怎么可能容忍它死灰复燃?
再退几步,石坚和九叔都没敢给自己弄上这个名,左真人也没有,钟明何德何能配得上如此大名?
妄称尊号,是要招来闲言碎语的。
钟明在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得益于网络迅速发展,信息传播飞快,见过了许许多多的例子。
百姓们最喜欢的事就是造神,然后不知多少年后,又亲手把神像砸碎,踩在脚下,或许再过不知多少年,又会重新捡起来,塑造成神像堆在那儿。
高高捧起,再狠狠摔下。
每一次都是。
钟明没什么高尚的品格,他不想被摔得粉碎,所以他很抵触那些想把他捧起的手。
副官的眼中有一团火。
心理年龄有四十岁的钟明能感受到副官身体里压抑着的火山一样的情绪。
上去说了些片汤话,稍微安抚了这些人情绪之后,钟明渐渐明白了这种情绪的来源。
副官,包括这些手里有军队的人,他们很没安全感。
他们的职位,他们的房子,他们的待遇,他们的收入,他们的地位,他们有太多东西在别人手里攥着,需要想办法去争取。
很明显,他们找到的突破点是钟明。
他们想要利用钟明,摆脱陆大帅的控制,奔向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就钟明做的那些事,谁都能看出来,他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
万事就怕对比!
当副官钱荣光在钟明展开地图,叙说自己的计划时,钟明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张松。
当初昭烈帝犹豫着不肯进西川,活生生把凤雏搞没了,实在是薯粉的痛。
钟明听完计划,沉吟片刻,握住钱荣光的手说:“放手去做,我尽全力支持你们。”
说完,又觉得这话没什么份量,补充道:“陆大帅参与策划贩卖大烟,毒害百姓,自划方圆,固步自封,不思进取,实在是倒行逆施,有悖天命,钱兄此举是为百姓福祉,是顺天应命,你们,是英雄!”
钟明冲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钟明知道自己是在扯淡。
钱荣光也知道钟明是在扯淡,但还是配合着演出。他的演技确实不是盖的,就这两句话眼眶就能湿润起来,紧紧握着钟明的手,哽咽的说不出话。
他哭得相当有感染力,千鹤、阿南、阿北和王德发等人没见过政治舞台上的肮脏,只以为这是真情流露,不禁感慨万千。
南疆百姓苦陆大帅久矣!
正翘首以待正义之师。
这些人都带着电台呢,钟明当着他们面拟了一封电报,让王德发敲了出去。
老周和麻子收到后就会相应的展开行动,钟明不需要过多操心。
(也没法操心,截止到这里应该是本章全部内容,审核有敏感词,就删成这样了)
计划好之后,钱荣光等人就离开了。
千鹤不愿意参与这些事,借口还有事,嘱咐两句后,就带着依依不舍的阿南阿北离开了。
挥退王德发等人,钟明愣愣地看着千鹤等人离去的背影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德发远远地看着钟明,忽然觉得他的眼睛像一个漩涡,深深的,黑黑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太阳西斜,世间的一切都迅速褪去光彩,隐藏在黑暗里,极目远眺,苍茫山林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择人欲噬。
王德发走上前说:“道帅,天黑了。”
钟明忽然开口,问了王德发一个很俗气的问题:“你的梦想是什么?”
王德发一呆,不知道怎么回答。
钟明回头问那些跟着他东奔西跑的士兵:“你们呢,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场上静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口。
“我想跟着道帅打天下!”
有人定下基调,一行人纷纷开口,用各种各样的“梦想”,变着花样哄钟明开心。
钟明并不开心,扭头看了看王德发,不等他说话,就站起身说:“我想站在这里撒泡尿。”
士兵们当即笑起来,以为钟明是在开玩笑。
王德发见钟明脸色不对,连忙喝止。
士兵们不笑了。
钟明解开腰带,狠狠地撒了泡尿。
世界就是这样,你必须接受它,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几十万年前智人从树上下来时就在萌芽的东西。
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一株惊天动地的大树,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你能看到树冠丰茂,美轮美奂。
而在底下,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那盘根错节的根系足以与树冠比肩。
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人类之所以能成为万物灵长,就是靠的这些东西,没有这些东西,智人或许斗不过在体力上更加优秀的尼安德特人,?斗不过丹尼索瓦人。
由此,钟明得出一个暴论:
存在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
为了存在,永恒存在,更好的存在,任何东西都可以吸收进来,任何手段都可以动用。
成王败寇,不外如是!
每当到了夜里,总会有妖魔乱舞。
钟明也说不准说书先生是个什么状态,感觉他应该是有一股执念撑着。
低矮的棚屋里传出枪声,男人的求饶声,女人凄厉的叫,孩子哇哇的哭,没多久,这一切戛然而止。
说书先生衣袍染血,神色冷峻地走出棚屋,然后迅速隐入夜色当中。他步履匆匆,目光坚定,显然还有仇没报完。
房顶上,钟明收回目光,敏捷地跳跃着向城外赶去。
举报说书先生的也是普通人,这一发现让钟明倍感悲哀。
底层总是互相倾轧,互相戕害,不断消耗自己的力量,要到何时才能一致对外?向那些真正的敌人发起进攻。
等在城外的王德发已经找好了马车,钟明钻进车厢,王德发拿起鞭子一抽,马儿踢踏两下,乖巧地向前走去。
来到四目道场时,四目道长还在呼呼大睡,兴许是年纪大了,他老人家睡的很轻,听到声音就翻身坐起,远远地迎了出去。
“师父?”
钟明看了看距离,自己离屋子至少还有两百米。
四目狐疑地打量着钟明,“你带了什么东西?”
钟明一愣,回头叫王德发拿出装着飞僵的袋子。
四目一把夺过袋子,打开要看,里面却猛地窜出一股黄烟,想要往外逃。他掐剑指一按,将黄烟按下去,束好袋子,自言自语:
“原来如此。”
“什么?”钟明问。
四目笑着说:“这僵尸,我原先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