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这种事,是不能胡乱说出来的,你的梦想要是什么靠谱的事儿,比如一间房一条狗,不愁吃喝,没事就晃荡,是会被人说胸无大志的。
可要是说什么梦想是当科学家、太空人什么的,自己又完全没概念。
还有一种就是老周这种,他的梦想具体是个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就是觉得很多事不应该,结果临到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钟明识人的眼光不错,各种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虽然人手还是不够,但谁都能看得出来,一切都正走在“专人管专事儿”的正轨上。
老周管的是教育和宣传,宣传还好说,有个叫卢照辉的年轻人很合老周心意,做事也有条不紊,帮他分摊了很多工作。
但教育这事却不太好说。
钟明给老周定的调子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课程分四门,语文、数学、物理和道法。
刚开始老周确实是这么安排的,可很快就发现了一堆问题。
最要紧的事就是,大部分的人学这些东西都没用,生活和工作中根本用不上。
老周调查后发现,农民的孩子读书也不过是为了去当个工人。
钟明名下只有一个工厂,经过这么久的发展已经变得很大,因为麻子发觉到自行车部队的机动性,将会在未来战争中取得绝对的先手优势,所以在源源不断的给工厂下订单。
然而,这是标杆性工厂,标准的八小时工作制,员工楼、家属区等福利设施很完善,工资也超拔脱俗。
钟明可以不要效益,别的工厂却不行。
一个工厂是消化不了多少工人的。
南区赋税再多也供不起几千万人的高标准生活。
更多的工人会在竞争失败后,无奈的去到林明恩旗下的工厂,而林明恩的工厂为了保持竞争力,不得不向市场作出妥协。
这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做的。
庞大的工业体系搭建过程中,如果没有盈利能力,能够及时收回成本,最后一定是空中楼阁。
因此,就有人建议,学校里教的知识应该以实用为主,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开教,农民的孩子只要会认字,能识数就可以胜任工厂的工作了。
而家境殷实的,有家庭教育背景的,可以另开一个班,学习更多的、更全面的知识,以便发挥更大作用。
而且,这样还可以省钱,省下的大量教育资源只要稍微倾斜,就可以培养出相当一部分“天才”。
老周没发表意见,就问了一下钟明,钟明没同意,还找了个由头把提建议的人关牢里了,说等他回去就问斩。
说实话,老周不是当官的料,放别人身上,这事就过去了,老周偏不,他不但不同意那个提议,还觉得钟明做的不对,来来回回给钟明拍了七封电报,终于让钟明回心转意。
不杀了,关两天教育教育就得了。
法制不是说说就行的,必须要做出来。
钟明也明白,这世道,农民的孩子有个不错的工作,能吃饱饭就已经很幸福了,但他心里别扭,就是不得劲。
前世他也骂没用的考试,现在明白了,这是尽量给那些没什么选择机会的孩子,一个选择自己兴趣的机会。
诚然,他不可能把人生的所有选项都给到,但他想尽力多给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钟明是有自己的局限性的,他从没见过一套完美的教育体系,只能由着性子去摸索。
老周也一样,他的局限性更大,但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丝改变现状的可能。
那七封电报让钟明沉默良久,最终决定重新规划教育体系。保留基础的全面教育课程,再针对不同职业倾向增加实用性选修课程。
前世的知识派上了用场。
拟完电报,钟明长长吐了口气,他总觉得自己是在犯罪,这是人为的在分化学生们的阶级,年纪轻轻就被他宣判了死刑,可他又毫无办法。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长到拥有轻而易举改写别人命运的能力了。
这么多人要生活、要吃饭、要发展,这个担子……重得要命。
四目犹豫了好久,在一次晚饭时跟钟明开口:“门里有些人认为,道法课上应该让孩子们对三茅祖师行跪拜礼。”
钟明停下了扒着饭的手,抬头看向师父:“大师伯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四目从钟明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他的心仿佛被人揪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没,一些小辈儿瞎胡闹,小事儿,你别管了。”
钟明看着师父若无其事的扒拉着饭的样子,心里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
吃完饭,四目问钟明要了几滴指尖血,就去处理飞僵了。
钟明和家乐就跑去处理行尸。
四目刚刚跑完一趟活儿,家里没有客户,这是钟明带来的人。
这货也不知道是憋得太久了,还是有啥心理疾病,硬生生做手艺活给自己弄死了。
王德发知道后无语了好久,还是如实汇报。
因为这事,钟明差点被四目和家乐笑死。
死女人身上还可以理解,你丫死自己手上是个什么死法?
但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己手下的兵,真要不管,会寒了大家的心,好在钟明本就是靠赶尸为生的,赶一具尸体回去也不难。
钟明自己犯懒,就让王德发带着尸体跳,简单教了一点这方面的知识点,王德发就学会了。
虽然钟明此举是抓壮丁,却让其余士兵羡慕的要命。
谁都知道,道帅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听说梁办本是个跑船的,跟了道帅两年,不但学了一手道法,还成了海军大将,现在闲着没事就披个披风站在甲板上,深沉的凝望大海。
这骚包的样子让很多人想一脚给他踹海里,也让很多人对道帅心存幻想。
万一被道帅看中,稍微提点两句,就能飞黄腾达。
晚上回了营帐,王德发身边就围上一堆人,口中贺喜连连,说队长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
王德发笑骂:“放心放心。不过你们也得注意点,别跟小刘这傻小子一样,眼看要享福了,命没了。”
气氛稍微降了降温,虽说军中汉子见惯了生离死别,可像小刘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王德发拍拍手,吸引来大家的目光:“因为不是战死,算病故,抚恤金少了点,120块。好了,早点睡,明天就要回去了,且走呢。”
大家听完都笑呵呵的。
眼看王德发宣布完就要出去,有人举手问:“王队,听说这次回去是要坐火车?”
前些日子,为方便南区和南疆之间往来而建造的铁路竣工了,除了运货,还运人。
王德发脚步一顿,“谁说的?”
那人嗫嚅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他也是一次偶然在厕所附近听到道帅和家乐聊天,听来了火车两个字而已。
王德发笑了笑,“没影的事,别瞎想。”
之前还好说,现在肯定不成,带个尸体上火车,不像话。
王德发走后,营帐里响起了一阵讨论的嗡嗡声,直到半夜才消失。
大家一致认为,坐火车比用腿走回去要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