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珍会第三个环节的准入资格,有且只有秦娘子亲手写的请帖。
因为请帖名单,是赏珍会早就对外公布的,所以第三个环节不再戴面具,大家都以本来面目相见。
这样的设计环节,也是很有意思。
在第二环节的过程中,人人面具遮脸,抛却身份性别立场甚至现实的环境,在一个乌托邦一般虚幻而平等的世界相处交流。
而一转到第三个环节,众人便重新穿回世俗加诸己身的枷锁,重新为了名利陷入争夺和厮杀。
这种反差和冲击,仿佛将诡谲起伏的人生缩短来集中体会,简直让这些非富即贵的人着迷。
有人甚至为了猎奇体验,不惜花重金拍下第一环节中,他可能并没有很需要的物品。
想通其中关窍的人,感叹秦娘子的精明,眼红秦娘子的财富,但也佩服秦娘子的手段。
也不是没有人模仿奇珍楼的模式,想要分一杯羹,但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成功做起来。
偶有看起来有模有样的,结果却因把控不到位,出了大事故,不仅得罪权贵,还惹一身官司。
世间赚钱的道路千千万,知道其中的风险后,时间一长,也就没什么人再企图效仿。
秦娘子能赚这个钱,要么算她厉害,要么算她靠山厉害。
行吧,他们服气。
俗话说得好,人前光鲜,人后吃屎。
奇珍楼刚开始也没那么一帆风顺。
起码那些酸鸡心中想的秦娘子的靠山,或者不正当手段,是没有的。
能够成功,全靠秦娘子能编能装。
人设包装嘛,谁还不会?
等到最后成功了,那些包装和编织的人设,也就真实存在了。
“啧,还是这奇珍楼待着舒服。”
四皇子祁霁,放下手上茶杯往靠背上一躺,发出舒服的喟叹。
每个拥有请帖的贵人,拥有一间单独的贵宾室,允许带一个随从。
祁霁身边跟着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挺拔男子。
也不知是这男子身份尊贵,还是跟祁霁关系匪浅,听到祁霁的喟叹,不仅没有回应,甚至连投注在拍卖会上的视线都没收回。
总之,一点也不是随从的做派。
不过这也是正常情况。
这样的场合,身边带个只能服侍人的随从,实在是浪费资源。
来参加赏珍会的人,只要不是脑子有坑,就没有人会带个真随从。
所以像祁霁身边这样,不愿被人认出来的面具“随从”几乎每个贵宾室都有。
只是大部分贵宾室的面具随从,虽不是真正的随从,却是随从的姿态,像祁霁贵宾室里这位的态度,那还是少有。
见那人不搭话,祁霁也不生气,而是从椅背上直起身,探头从窗户看下去。
“现在有什么好看的?那下面有你看上的?拍!我给你出钱。”
窗前的挺拔人影转过身,有些无奈地看祁霁一眼,声音低哑平静。
“怎么?殿下很有钱吗?”
很有钱的话,那他的四方奔走算什么?
这句话那人没说,是祁霁从他眼神中看出来的。
祁霁心虚挪开视线,不自在地伸出右手,从脸颊搓到后颈,然后假装不经意转开话题。
“你说这秦娘子,究竟什么来头啊,怎么能这么大手笔?”
大概是面具人觉得,还是要给皇子面子,过了一会儿,不怎么走心道:
“不是早就有消息说,她是青尧姑娘的朋友吗?大概是青尧姑娘给她留了东西吧。”
祁霁重新靠回椅背,撇撇嘴道:
“前几年我是信的,这几年我是觉得不怎么对劲。”
见那人转身似听得认真,祁霁来了谈兴,眼中光华闪烁。
“先不说青尧姑娘当年到底留下多少东西,是不是真的给了秦娘子,你就说以老三的为人,他能允许嘴里的肉被人分走?”
“要秦娘子手上的东西,真都是青尧姑娘给的,早不知道被老三盘剥多少回了。”
而且就他们所知,秦娘子手下产业,可都是从零开始,没有一家是曾经谢青尧留下来的。
谢青尧留下来的东西,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们却是知道,没过多久功夫,就陆续改头换面到了三皇子祁敬名下。
“更重要的是,当年我们几个谁跟青尧姑娘不熟?什么时候听她提起过秦娘子这号人?”
“我们不知道就算了,老三没道理不知道吧?”
面具下的双眸垂下,眼中自有沉思,却并不宣之于口。
“所以殿下是觉得,秦娘子只是打着青尧姑娘的名号,实际上是有主的?”
祁霁抿唇没说话,眼神中却满是笃定。
“那殿下以为,秦娘子是谁家的人?”
听到这话,祁霁收起眼神,苦恼嘟嘴。
明明过两年就该而立,这样幼稚的动作出现在祁霁面上,却不让人觉得违和,只让人觉得好亲近。
“是谁家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我们家的人,对我们来说就很危险。”
男子重新转身看向楼下拍卖会,觉得祁霁说得有道理,但心中还是有疑虑。
“可她对青尧姑娘态度确实不一般,并且,也确确实实看在青尧姑娘的面子上,给了我们一大笔钱。”
并且派上了很大的用场。
再假意示好的政敌,也不可能给真正壮大对手的福利。
祁霁停止摇晃椅子,不置可否道:
“那也未必,大哥不就被满地窖黄金陷害了?”
窗边那人从不直接反驳祁霁的话,只语气平和往自己想法上引。
“殿下怎么知道,就一定是陷害?”
祁霁无言以对,拿起点心咬了一口。
“那就是中立势力的人——章修岩?”
说到章修岩,祁霁的想法又多了。
“他旁边那位谢姑娘,调查回来的消息,说是叫谢青颜。”
“名字相像,长得相像,并且之前那位谢姑娘一直在上京,前段时间才随在章修岩身侧。”
祁霁越说眼睛越亮,笃定地一拍扶手,冲那人道:
“我知道了!谢青颜就是秦娘子!”
祁霁很是兴奋,觉得自己实在聪明。
下一瞬,窗边那人一盆冷水泼下。
“章修岩的势力在边关不说,殿下见过主子要用钱,还要拿对牌和下属申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