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天只是条小狗,哦不,半大狗,它能知道什么呢?
只知道,平日养着它的主人不在,跟常来撸一撸它就走的男主人待一天,真的好累。
男主人不停让它闻东闻西,鼻子都快闻废了。
可怜的啸天。
刚过完年,还没出正月呢,过量的运动热得舌头一哈一哈。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狗。
终于在啸天闻得几乎狗眼涣散的时候,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是那个让它舒舒服服过日子的主人,狗眼立刻亮了。
跟狗眼一起亮的,还有不由自主发出的欢呼。
“汪~汪——!!!”
察觉到啸天的动静,贺玉京的眼睛也亮了,视线利刃般,迅速朝啸天发出叫声的方向扫去。
大概察觉到一人一狗,突如其来的莫名关注,那人滑溜如泥鳅。
早在二人追上去之前,在人群中左突右拐,几个腾挪之后,消失在街道尽头。
“呜呜呜——”
一顿徒劳的追逐后,啸天发出沮丧的呜呜声。
贺玉京没出声,但脸上的沮丧不比啸天少。
“狗不是可以闻到很远地方放吗?”
“怎么能跟丢呢?”
啸天无语,只一味哈气。
贺玉京一直是个理智的人,带着烦躁下意识说完那话,自己就愣住。
下一瞬,揉一把脸,被自己的幼稚气笑。
他跟一条狗置什么气?
再看啸天的样子,也累得够呛,何蓁回来该心疼了。
这样想着,贺玉京就弯腰摸了摸狗头,刚准备将啸天捞起来,就见自己胸口调出来一个信封。
贺玉京定睛一看,然后飞快捡起信封拆开,同时视线不忘往四周扫一圈。
两张纸质普通的信笺。
一张是他熟悉的,属于何蓁的字体:
“平安,勿念。”
字体有些潦草,但确确实实是何蓁的字迹。
虽然贺玉京心中还疑窦重重,但身体却在看到这短短四字的瞬间,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几日紧绷的精神也有些绷不住,瞬间觉得整个人倦极。
贺玉京顺从身体的疲倦,双肩微微塌下,脊背也挺得不那么直,抱起啸天的脖子,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今日是追不上了,咱们回去吃饱,明日再找吧。”
当然,贺玉京更希望,明日那些派出去的人,能够给他送来好消息。
别到头来,那么多人,还抵不上一个啸天。
贺玉京又在“呜呜”叫的啸天头上摸了一把,才去看另一张信纸。
是秦娘子的字迹。
内容也很简单。
“为表诚意,平安信送到,小小困扰,请君解惑。”
然后在这行字的末尾,有一朵没骨画法的新奇花朵。
正是无妄给的纸条上那种,不过是形态稍微有差别。
贺玉京眼睛眯起来,秦娘子从哪里拿到这个图案?
祁霁和贺玉京当初一心想找秦娘子合作,为的就是证实为秦娘子提供帮助的人,就是五皇子。
如今答案得到证实,那么秦娘子要知道的事,是不是也代表着,是五皇子的态度?
若是如此,那五皇子想要这图案的出处,显然就不可能是因为这花儿好看。
一定是因为这花儿里藏着,非常重要的东西。
甚至可能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只是凑巧,偏不知道这花儿的出处。
更凑巧的是,他知道这花儿的出处,但偏偏不知道,这花儿背后代表的是什么。
贺玉京将信收起来,抱着啸天往回走,边走脑海边浮现出,那个生了他他却没脸叫母亲的人,在纸条上画的画面。
贺玉京并不关注老侯爷的私人生活,也不怎么关注定安侯府的事。
所以一成年,就另开了玉京院的门,尽量少的建立和定安侯府中,所有人的连接。
对于现在的老夫人,贺玉京只知道是长公主的塞过来的人。
想到何蓁笃定的,从一杆芦苇上,就那么确定说的是姓卢的人。
贺玉京对老侯爷以前的事,只有一些笼统的,众所周知的了解。
现在突然觉得,他大概需要好好查一查,老侯爷的过去了。
若是贺玉京没有记错的话,他曾经从外祖父的嘴里,听外祖父提到过一个老侯爷的部下,正是姓卢。
至于秦娘子要的消息……
贺玉京轻轻摩挲狗头。
……
“长生你第一次来庐园,一定要尝尝我亲手种的……你大舅哥亲手做的菜,咱们好好喝一杯!”
庐园中,贺玉京和任老闲话对弈。
他几次准备开口,打算问正事儿,都被任老挡了回来。
这下心中再急,贺玉京也不好再提那朵花的事,只顺着任老的话聊。
“那是要好好尝尝。”
“想来怀愚兄,从前当是没有下厨这种经历的。”
任老就哼笑一声,眼皮不抬地放下一枚白子,顽童般的语气中染上两分讥讽。
“诶,让那些沽名钓誉的虚伪之徒看到,又要说我糟蹋人了。”
贺玉京看一看不远处,即便围着锅碗灶台打转,也似青竹染白雾。
不见局促,只见风骨。
垂眸落子,贺玉京唇畔染笑,真心实意道:
“世事皆学问,既是学人间学问,自然要从人间事上体悟,总归比落不到实处的空中楼阁扎实。”
任老的顽童模样就收了收,看贺玉京的目光多了点认真。
“长生,你能来问我这个东西,说明当年事情的原委你已经清楚,不要恨你外祖父。”
嗯?说这个?
贺玉京已经摆出说那朵花的架势,却不想任老拐了弯。
不过想到任老个性,贺玉京又觉得很合理。
这位任老和贺玉京外祖父齐名,二人的性格和为人处世,却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极端。
一个归园田居,随心所欲如老顽童,颇有几分返璞归真的自在洒脱。
另一个就是世人眼中的大儒本身,温文高洁,通身儒雅书卷气,帝师头衔,桃李满天下。
这样不同的两个人,不凑到一处还好,凑到一起必然是互相看不顺眼的。
如今,那个世人眼中的标准大儒长埋地下,却是曾经那个最不对付的人,最懂得他。
人人说尽贺玉京有个大儒外祖父的好处,都说柳老对这个外孙好。
只有任老,一脸郑重同贺玉京说:
“你不要怪他。”
不要怪他算计你,不要怪他设这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