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何蓁不是第一次参加。
出阁之前,大大小小的类似宴会,何蓁每年也会参加几回。
有时候是跟田月兰一起,有时候则是官家小姐们,自己组织的小姐妹聚会。
当然,若要论宴会规格,那自然无论是哪一方面,何蓁曾经参加的,都差了今日这种规模的十万八千里。
但若要论有趣,可能她们小官女圈子里,尚且偶尔有一两次有趣的。
也不是说,侯门公府这样的宴会一定无趣,主要何蓁也就参加过一次,有趣无趣看不出来,但
人人面上克制又极其想吃瓜的期待眼神,倒是轻易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什么也不做,就是左支右挡一脸不善看着她的女子,何蓁无奈道:
“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大胆!见到宜平县主还不行礼!”
那女子还没答话,身后的婢女已经上前一步,高声冲何蓁呵斥。
何蓁眉头微蹙,随即面上漾开笑容,后退一步,端庄优雅冲宜平县主行礼:
“见过宜平县主,请问县主有什么事吗?”
宜平县主横眉冷目,但见何蓁行止端庄,礼仪到位,又不能直接发作,故冷冷道:
“一刻钟前你在何处?”
“赏花。”
承德侯府能办这海棠宴,府中自然要有拿得出手的海棠可赏。
何蓁第一次见养得这样好的海棠,确实大饱了一场眼福,然这话听在宜平县主耳中,就等于是在骗人。
承德侯府的海棠宴年年都办,再好看的东西年年看,也就那样了。
就算是第一次来,谁不知道这种宴会的本质都一样,赏花不过是个名头。
宜平县主面上怒色更重,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恼。
“看你梳的妇人发髻,怎地如此,如此……你是哪家的?”
宜平县主这一嗓子没压低声儿,原本就有意无意往这边瞟的夫人姑娘们,此时更是竖起了耳朵。
“家夫定安侯府贺二郎。”
宜平县主羞恼不满,在听到何蓁报出家门后,神色忽然有了古怪变化。
眼神上下将何蓁扫视几圈,口中轻忽地飘出一句“原来是你啊~~”,随即就一脸嫌恶后退两步,一抖绣帕遮到口鼻前。
“难怪做出这种事,侄儿嫁得,叔叔也嫁得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说得大声,附近的公侯小姐们,就算不是每个字都听清,但也绝对听到宜平县主说了什么。
本来这种事情,就算人人皆知,也不会有人拿到明面上说。
宜平县主这一嗓子,确实意在侮辱何蓁,却也在撕定安侯府的脸面。
原本在暗处看戏的定安侯夫人,脸上就笑不出来,起身要往两人这边来。
贺惊春因为逃婚被罚跪祠堂,又被何蓁用蛇肉吓得病了好几日,定安侯夫人始终咽不下那口气。
既不能伤那何氏性命,总要叫她在公门侯府中抬不起头,才能为她儿出了那口气。
但这出气的前提是,不能伤及侯府颜面,不能牵扯到贺惊春,谁能想到宜平县主会这样扯人脸皮?
和定安侯夫人的焦急不同,嗅到八卦气息的其他人,面上虽还个个端庄,但眼神都是压不住的兴奋,恨不得两人立马打起来。
何蓁感觉得到周围幸灾乐祸的视线,也将宜平县主满脸的恶意看得明明白白。
想了想,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窘迫,随即又强作镇定般,一脸严肃看向宜平县主,高声道:
“敢问县主此言可是亲眼所见?”
宜平县主心想,这事儿满上京谁不知道,但也确实没亲眼看到,只能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何蓁又问:
“是否亲见我与夫君婚书庚帖上所写是谁?”
宜平县主眉头一皱又要发火,但看到周围人都看着,眼睛一转又笑得不怀好意道:
“那东西外人谁能看到?”
“再说,那有什么重要?反正当街被世子抛弃,改嫁叔叔的事,满上京都看到了。”
宜平县主说完,双臂张开左右看看,意思在座人尽皆知,看你怎么圆。
何蓁一句也没圆,而是又端起端庄宽容的菩萨模样,眉眼唇角都染着看小辈的纵容笑意,声音更是和缓又吐字清晰。
“宜平县主今日的妆容和穿搭相得益彰,想来家中很是注重‘妇容’的培养,告辞。”
没头没尾说完这么一句话,何蓁含笑蹲身一礼后,就扶着金珠姿态大方从容地离开。
宜平县主先是一愣,随即皱眉不解。
她都骂到脸上了,这人怎么还笑眯眯的不生气,反倒莫名其妙开始夸她?
莫非真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不敢同自己对上?
可宜平县主又觉得不对,那女人绕过自己时,那个眼神不对。
宜平县主抬头看向四周,之前等着看何蓁笑话的人,此时面上神色都有些复杂,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有些躲闪。
“她什么意思?”
宜平县主扭头问自家女婢。
可惜,什么样的主子配什么样的下人。
宜平县主不明白的,她的贴心女婢也未必明白,更何况有些东西,不明白反倒比明白要好。
比如现在。
“真蠢!女有四德,人家只说妇容,不就是骂她其余三德皆无么?”
“呵,不蠢能因为一个男子,次次被人当枪使吗?只是不知道,今日握枪的又是谁。”
“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偏人家有个好命好……”
这些低声窃语,隐约飘进何蓁耳中,也飘进离得更近的宜平县主耳中。
本来听说何蓁骂她,宜平县主的暴脾气就要再度点燃,但后一句话又让她生生忍下。
什么三从四德端庄贤良,她本身就不在乎,但给人当枪使,再蠢她也是不干的。
当然,这也不代表她会放过何蓁。
不过想到那人还在隔壁,今日不好真动手。
心中想着,宜平县主勉强压下火气,转身看向窃窃私语的人,伸出食指冲几人隔空点了点,鼻孔里发出一声警告的冷哼,然后带着婢女大步流星离去。
周围围观的人,见两位正主都相继离场,心中再失望,也各自该干嘛干嘛。
实际上,今日这种场面,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场面,基本上大家转头就忘的程度。
毕竟,上京人际盘根错节,谁还没两个有摩擦,或者看不顺眼的人?
何蓁是新面孔,有那热心的夫人见她身边没人,就上前安慰:
“贺二夫人不必放在心上,那位县主粗鲁霸道惯了,见不得其他女子靠近那宋家郎君。”
何蓁听到了重点。
“宋家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