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办法查一查宋隐驰,不好查就给那边带话,帮我约一约人,说还能谈。”
黑影只听吩咐不多嘴,何蓁也不必听到他应声,说完之后想了想,最后叮嘱了一句:
“别叫人发现。”
看着黑影无声无息飘走,何蓁放下窗户,安心躺回床上,在满脑子前尘故人的回忆,和对未来未定的忧虑中,沉沉入梦。
“田田,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
“田田,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田田,你怎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梦中女子面上的神色,逐渐从和风细雨变得狰狞可怖,一步步朝着口不能言的何蓁逼近。
“你为什么越来越像我!为什么!”
“你把我话忘了……”
“忘了……就去死!”
……
何蓁猛然翻身坐起。
黑暗中,眼神尽是惊惧。
街上更鼓响起,压下抚不平的心跳声。
“呼——”
何蓁长长吐出一口气,颓然往床头靠去。
等心绪终于平复,何蓁却睡不着了。
重新睁开已然清醒的眼睛,何蓁轻手轻脚下床,摸索着点燃一支烛火。
这动静惊醒外间榻上的金珠,举着火一瞧,眼中的困意立马变成担忧,快步走过去道:
“姑娘怎么起来了?哎哟,怎么也不披个衣裳?冻坏了如何是好?”
嘴里说着,金珠已经迅速给何蓁裹上一件衣裳,将人推回床上裹进被子,才继续道:
“姑娘要什么?”
何蓁无奈,只能抬手指了指梳妆台上,一个抽屉。
金珠原本还不满何蓁不顾惜身体,扭头看到何蓁指的方向,就住了口。
快步走过去拉开那一格抽屉,熟练的在抽屉底部一按,一个小小的暗盒滑开。
金珠都不必看,伸手取出里面装着的玉牌,走回床边递给何蓁,看她习惯性将玉牌抓在手中把玩,放柔声音道:
“姑娘又梦到谢姑娘了?”
何蓁只叹息一声没说话,金珠也就不再多言,只将滑下去的被子帮何蓁掖了掖。
“你去歇着吧,我没事,坐会儿也睡了。”
金珠知道那位谢家姑娘,知道那位谢家姑娘死得早死得惨, 也知道谢家姑娘的死,对自家姑娘有非常大的影响。
只是她不知道,那位谢家姑娘究竟为什么死,为什么会让自家姑娘念念不忘,甚至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会偶尔做噩梦。
若是二人关系不好,做噩梦就算了,偏那位谢家姑娘,对自家姑娘格外好,比对自家亲姐妹还好。
金珠知道,其中定然有自己不知道,也不能知道的事,所以她从不多嘴问,何蓁让她下去,便二话不说退了出去。
何蓁不是敷衍金珠,等金珠退出房间,她便也重新躺下,只是没将玉牌放回去,而是将绳子缠在手腕,将玉牌握在掌心。
后半夜,果然不再做梦,何蓁一觉睡到平日起床的时间,精神很好地伸个懒腰坐起。
金珠进来服侍的时候,何蓁已经将玉牌重新收起,正自己拿了衣裳要穿。
没一会儿,宝珠喜滋滋带人端着热水,进来给何蓁梳洗。
宝珠梳妆穿戴这方面,何蓁一向很得心,早就习惯任由对方发挥的方式。
今日梳妆完毕,何蓁抬眼朝着镜中随意一瞥,却有些惊讶。
“咦?今日怎么做了这样鲜亮的装扮?”
何蓁左右看看,自己也觉得新奇。
她的装扮在海棠巷时还好些,不会太出挑但起码都穿得符合年龄,入了定安侯府就完全以端庄老成为主。
今日这样一打扮,看着镜中嫩生生的脸,何蓁一时竟还有些不习惯。
“真是青春活泼,好在今日要出门,偶尔一次换换心情也不错。”
为了不扫兴,何蓁还是客观地夸奖了宝珠的手艺。
宝珠不说话,只笑眯眯看何蓁一眼。
何蓁被看得莫名其妙,但宝珠一直话就不多,就只当她今日心情好,并没有多问。
直到拾掇完毕,何蓁到了膳厅喊摆饭,又顺嘴问了句今早吃什么。
带着小婢女摆饭的珍珠,听到何蓁的话,眼睛一弯,喜气洋洋道:
“夫人和郎君爱吃的都有。”
贺玉京爱吃的?
何蓁脑子还在转,膳厅门口就出现了贺玉京的身影。
贺玉京像是没看出何蓁面上惊讶,很是习以为常地坐下,然后才转头同何蓁点点头。
有什么好惊讶的,这本来就是人家一直生活的地方,来用早膳才是正常的。
何蓁飞快收起面上惊讶,要起身同贺玉京问安,人刚站起到一半,就被拦下。
“这里没有外人,夫人不必拘礼。”
贺玉京说完,挥手让准备布菜的小婢女退下,自己拿起碗,给何蓁舀了一碗粥递过去。
贺玉京太反常,本就人前木头的何蓁,快端成真木头了。
“我今日休沐,夫人可有其他安排?”
这话都说出来了,何蓁自然“但凭夫君吩咐”。
贺玉京对她这套模板,已经适应得很好,不见喜怒地“嗯”一声,道:
“今日春.光大好,夫人这身打扮,倒是适合去近郊踏春。”
这是要带她出去玩儿?
女子出门上街很平常,但少有妇人单独出门郊游,况且贺玉京说得不错,春.光大好,确实适合踏青。
虽不明白贺玉京今日为何反常,何蓁还是努力做好配合的角色,略吃了几口就起身道:
“那妾这便让人去准备。”
看着何蓁挺直的背影,想到她公事公办处理公务的态度,贺玉京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不是她自己说,想让自己看到她的好,想和自己亲近,不想让别人说闲话的么?
更何况,昨日参加宫宴,还有宫宴回来的路上,不是都好好的,怎么今日态度又冷回去了?
是因为听到府中流言,心中暗怪自己?
不过仔细一想,对方好像也没有怪错。
他非本意,但结果确实是他造成。
贺玉京是个讲道理的人,也是个心中肯认错的人。
错了就要改。
于是,夫妇二人踏青的马车,不是从玉京院走,而是从侯府门口走的。
等何蓁收拾好走出府门,贺玉京已经等在马车旁,用能晕开墨色的温和眼神看着何蓁,朝她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