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了。”
贺玉京只同何蓁说了四个字。
只看何蓁的眼神,贺玉京就知道,她听懂了。
“所以,夫君的幸运数字是几呢?”
贺玉京愣了一瞬,随即轻笑着将“幸运数字”四个字,在唇齿间咀嚼着重复了一遍。
“夫人觉得是几?”
贺玉京没有回答,反而将问题抛回给何蓁。
一派轻松惬意,从容淡然。
仿佛二人研究的,不过是增进闺房之乐的数字。
实际上何蓁手心的汗都冒出来了。
“妾见识浅薄,只会凭心意行事,哪个数字舒心合意,哪个数字就是妾的幸运数字。”
皇权之下,百姓能舒心安逸地生活,那就是撞大运的幸运。
“求幸运要心诚,选了这个,就不能选另一个。”
“可心再诚,天公不作美,也是平白断送。”
“幸运与否,本就是赌。”
……
两人基于表面夫妻的关系,很多重要的事情不能不说,但又不能说得太白。
如此这般,山路十八弯一番,两人倒也交流明白——谁也没说服谁,各认各的。
最后,贺玉京以相对直白明确的话,作为这场对谈的结尾。
“我有不得不赌的原因,但夫人放心,若我真的赌输了,也不会输到夫人头上。”
党争夺嫡。
输了却不会牵连家眷的方式,有且只有一种。
和离,或者休妻。
何蓁目光闪烁,不知如何接话。
生死与共什么的,他俩关系没到那份儿上,说出来都显得假。
欣然应下,咳咳,目前为止对方对自己也不差,终究有失道义。
真是糟糕。
本以为守了活寡,起码人前能有个便宜行事的高门靠山。
如今好了,不仅要守活寡,高门靠山转眼就摇摇欲坠。
更重要的是,不止他贺玉京要赌,她也要赌!
只能祈祷,冰山浮出水面那日,二人脚下踩的是同一条船。
当然,大事的发生,总有个前奏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与其担忧未来,不如先尽量掌控眼前。
“所以,侯府的幸运数字,和夫君幸运数字一样吗?”
贺玉京再次为何蓁的敏锐惊讶。
他当然知道何蓁是聪明的,但更知道何蓁是圆滑的,周到的。
她或许内心有另一个何蓁,但外在这个传统的,标准的何蓁,也是实实在在的何蓁。
这样标准的何蓁,从道理上来讲,是问不出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的。
贺玉京笑了。
一个何蓁从未见过的,真切的璀璨的,又充满迫人气势危险笑容。
何蓁喉咙里,发出一声听不见的“咕咚”。
真是暴殄天物。
“他们最好跟我是一样的。”
如果不是呢?
何蓁色未能令智昏,脑子想得很快。
贺玉京却已经没有下文。
包括那个慑人又迷人的笑容,也一并收回。
“这些都不是需要夫人忧虑的事,你还和从前一样就行。”
“我跟夫人说这些,一是我觉得这是大事,无论以后你我怎样,我都应该知会夫人一声。”
“二是接下来我会很忙,可能会有人将主意打到夫人头上,所以从今往后,夫人出门多带人,并且尽量少参加宴会。”
何蓁这回爽快点头。
她本身也不喜欢那些宴会,正好全推了。
倒是这看起来,只是维护夫妻体面的客套提醒,对何蓁来说非常重要。
赌局正式开盘,该买定离手了。
夫妻俩这次会谈过后,再次各忙各的,期间保持着和平疏离的友好合作关系。
因着何芷上次的事情,玄部那几人,也算是在贺玉京跟前过了明路,何蓁出门的时候,干脆大摇大摆带着。
哦,再说起上次那件惨案。
贺玉京是提到党争,却并未跟何蓁讲述细节,最后她还是用了其他法子,才搞清楚其中内情。
原来,被杀那伙人,竟然是曾经号称被剿灭的山匪。
那满地窖黄金的来源,更是五花八门,但没有一门是清白的。
最糟糕的是,那群杀人的人和那批黄金的归属,都属于当朝储君祁九明。
若只是杀掉山匪,若黄金数量小一点,若那群杀人者不是死士。
就凭借祁九明原配嫡长子的出身,和当今皇帝的父子情分,随意辩解两句,皇帝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一笔能养军造兵的黄金摆在眼前,甚至还来路不正,就算祁九明真的是被陷害,这件事也很难了结。
更何况,除了他自己喊冤,并不能证明他真的冤。
毕竟,若是要陷害祁九明,比起那么大一笔黄金,不如直接想办法给他家中埋龙袍造龙椅,来得经济实惠。
所以,皇帝怒杀一批官员后,祁九明被软禁了。
没有被废,甚至目前都没有其他惩罚,只有软禁。
“谁说天家没有父子情?这不是挺心软的嘛!”
“还是说,事情另有隐情,太子真是被哪个豁得出去的大冤种陷害的?”
金珠一边给何蓁捏肩,一边小声同何蓁道。
何蓁一笑,没有理会金珠的天真之言。
太子有没有废,有没有受罚,这不能说明他被陷害,或者和皇帝父子情深。
只能说明,夺嫡之争,正式拉开帷幕了。
就像贺玉京说的。
“陛下老了。”
若是何蓁没记错的话,明年就是皇帝的六十大寿。
如今皇帝膝下除了三位公主,尚存的成年皇子,一共三位——太子,三皇子,四皇子。
还有个六皇子,今年才十五,据说还是个痴傻的。
其中皇太子出身嫡长,名正言顺,自身能力中不溜。
三皇子和四皇子,从民间风评和何蓁了解到的来看,能力都比太子出众。
至于品性?
登基前后的嘴脸,大概也就和男人成婚前后的嘴脸差不多。
谁也不能保证。
但何蓁能保证。
因为她一开始就目标明确。
不是明确站队谁,而是明确除掉谁。
努力帮大家排除一个错误答案,怎么不算功德一件呢?
所以她天真的妹妹何芷说错了。
真正干大事的人,是她何蓁。
何蓁将手上密信烧掉的时候,上京城也和她手中燃烧的信纸一样,燃起来了。
同时,镇远将军章修岩回京和疑似谢青尧没死的消息,一起传入何蓁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