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蓁,我,我有话跟你说!”
宜平县主大概是跑过来的,脸上带着两抹红,扫了何言书一眼,拦住何蓁的去路有些别扭地开口。
有些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嘴上的话说再多也没用。
何言书见宜平县主,一定要把人截走的架势,便不打算再同何蓁说别的。
“既然县主找你有事,那回头再说吧。”
何言书说完,冲宜平县主礼貌点点头,便自觉地抬脚离开。
何蓁脚下就转了方向,往院中一处四面敞亮的凉亭走去。
“县主找我什么事?”
宜平县主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凑近何蓁低声道:
“何芷不是回老家,我知道她去了哪里。”
何蓁掀起眼皮,撩了宜平县主一眼。
废话,她亲自送走的人,当然知道她不在老家。
“嗯?然后呢?”
何蓁不明白,宜平县主看向她有些发光的眼神,是个什么意思。
宜平县主咬住嘴唇,双手似不安似犹豫地互相抠了好一会儿手指,然后猝不及防道:
“你把我也弄去何芷那儿吧!”
吓何蓁一跳。
但何蓁内心,又莫名觉得情理之中。
何蓁缓缓眨了下眼,眼中的惊讶就被戏谑代替。
何蓁的目光轻缓,带着那一抹戏谑的目光,从头到脚细细逡巡打量宜平县主,直看得对方窘迫地红了脸,眉毛一竖就要恼羞成怒。
“去了边关,你的宋郎君可就要被人瓜分咯?”
宜平县主的恼怒“嗤”就下去了。
“他,他又跟我没关系,分……分就分呗,反正他也不喜欢我。”
最后半句,宜平县主的眼睫垂下去,一如那低下去的尾音,是少女心事落空的无限寥落。
何蓁就不好再戏谑人家了。
失恋的少女需要鼓舞。
“嗯,摘除恋爱脑之后,可以说平南大将军是你爹了。”
这是夸人吗?
宜平县主瞪了何蓁一眼,蛮横道:
“我不管,你送我去找何芷,不然我就把真相告诉你爹娘!”
何蓁眼睛一弯,看着宜平县主笑起来。
“何芷让你用这招对付我?”
宜平县主眼睛瞪大,里面都是惊讶。
“你怎么知道?”
嘴快了。
何蓁放松过分端庄的姿态,双.腿轻松地交叠,拈起裙摆上不知何时沾上的狗毛。
“那你去说吧,说了正好把何芷也弄回来,到时候她就不能说我不疼她了——毕竟我无能为力。”
宜平县主因说漏嘴的懊悔,在听完何蓁这话后,彻底变成恼怒,鼻子一皱,话语中带出些不知哪来的委屈。
“你怎么这样?”
她怎样?
将何芷送往自由,是因为何芷是她的妹妹,她愿意圆她的梦,同样也是对自己渴望的投射。
宜平县主,何蓁是万万不会冒这个险的。
最起码,她肯定不会自己动手。
何蓁面上的笑意收起,坐姿重新恢复端庄,神色也变得正经。
“抱歉,县主,你的要求我确实没法答应。”
“我这样的身份,我这样的人,要生存尚且要仰仗他人鼻息,可没有那个胆子,管平南将军府的事儿。”
宜平县主很受伤,脱口而出:
“你还在记恨以前的事儿?我知道是误会你了,不是和你道歉了吗?你自己说的原谅我!”
何蓁可不记得说没说过原谅。
“不是记恨,这是事实。”
“你和何芷不同,我担不了你的风险。”
宜平县主有些急了。
“平南将军府连平南大将军都没了,有什么了不起?”
“什么县主?谁背后不拿我当孤儿蠢货看?”
“我就是死了也未必有人过问一句,有什么风险可担?”
“我……”
说到后面,宜平县主语速加快情绪激动,后来连眼圈儿都红了。
何蓁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宜平县主横着手背,狠狠抹了一下眼睛,重新开口的声音中,带了些恨意和狠劲儿。
“我想去看看我爹死的地方。”
何蓁这回有些惊讶了。
这是看出来蹊跷了?
倒还知道话别说白,知道藏起来一截。
不过也是,自家父亲的死有没有蹊跷,不论证据,是很容易感知到的。
何蓁同情宜平县主,也愿意在有能力的时候做点什么。
但她现在还没能力,所以管不了闲事,同情也多余。
“我不知道你和青青之间通信,都聊了些什么。”
“但她让你那样同我说,就是因为她知道我做不了这事儿,大概率是你缠她缠得她没法,只能推给我。”
“你不必缠着青青帮你,也不用来为难我,先不说你去边关能做什么,有些根源本身也未必就在边关。”
要不说,人有时候的机灵劲儿,就是突然而来呢。
往常宜平县主听不懂的话,何蓁此时说出来的话,她觉得她一下就懂了。
“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何蓁一脸无辜。
“什么知道什么?”
“县主,我只是给你打个比方而已,难不成你去边关,真的是为了上阵杀敌?”
宜平县主还要说什么,对上何蓁的视线,怔愣一下后清醒过来。
对啊,何蓁能知道什么?
她比自己年纪还小点,日日一板一眼学着那些后宅规矩,她能知道什么?
接受了何蓁只是举例的说法,宜平县主虽然有些失望,心中又觉得未必没有收获。
也不知是不是她想通了,何蓁说完之后,宜平县主没再缠着何蓁。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宜平县主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
上下打量何蓁一阵,面上反倒浮起对何蓁的怜悯。
“县主怎么这样看我?”
宜平县主收回视线,低头踢着脚下小石子,声音压低道:
“不是我记仇,那个姓钟的女人,不是个好东西。”
“你,你要是想跟你夫君好好过,且防着她一手吧。”
姓钟的?
何蓁脑子里,浮现出钟家姑娘的脸,回想起在贺家二房时,贺纤凝和钟姑娘莫名其妙的对话。
看来还真是贺玉京的“风.流债”呢!
见何蓁面色意味深长却不说话,宜平县主气得跺脚离开。
只留下一句有些别扭的话。
“我是看在何芷的面子上提醒你一声,信不信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