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几十年前的公案,柳大儒明明手握证据,为什么要压这么久?”
先帝时期的事情,何蓁大概还活在异世界,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但那件事情发生的时间段,正是柳大儒名扬四海,桃李满天下,上京学子人人推崇的时候。
即便当时还没有帝师这个名头,在先帝跟前也是说得上话的。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柳大儒手中明明握着证据,为什么不仅压了下来,还一压那么多年?
这也就算了,或许当时恰逢夺嫡动荡之时,有不得已的危机。
可后来呢?
当即皇帝即位,柳大儒又顶着帝师的名头,为什么还是没有说出来?
甚至不惜将秘密,以这样的局藏起来,还赔上自己一条性命。
这是这件事的死胡同,让人想不通。
一定要想通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整件事的背后,就算是皇帝也无法做主。
皇帝都不能做主翻案的,只能说明,幕后之人就是皇帝,或者起码也有他的份儿。
准确来说,是先帝。
问题何蓁问出来了,但是她没等答案,答案自在今日三人心中。
“这件事你要管吗?和当年贵妃宫……那场火有关系吗?”
祁瑜放下了手中茶杯,同何蓁对视一眼,岔开了话题。
“有些事急不来,现在讨论太多也没意义,不如说点眼前的。”
何蓁点头。
“眼前能说的已经说完了,剩下的我也说不着,我也就一赚钱工具。”
“等到事了,把这赚钱的去壳一扔,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祁瑜的视线从何蓁面上扫过,很快又挪开,声音已经带上话家常的松弛笑意。
“怎么?怕老四过河拆桥啊?”
何蓁没否认,只感叹:
“圣心难测,难道瑜郎君不怕?”
“圣心难测,”祁瑜口中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不见多在意的样子,重新抬眼看向何蓁:
“且不说老四大概还不至于此,就算至于,我也未必没有自保之力。”
这话现在说没毛病,可要真等祁霁坐上那个位置,就说得狂妄了。
何蓁给他个“你有实力”的眼神,并不深入探讨。
祁瑜可不是瞎说大话的人,他说有自然是有的。
“怎么样?要投奔我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祁瑜眼中含着丝笑意,话里也染着点笑,让听的人容易以为是玩笑话。
何蓁似是没想到,对方突然说这话,有些惊讶地同祁瑜对视一眼,笑着调侃:
“招揽我啊?可是从皇帝的钱袋子,变成你的钱袋子,那也始终是钱袋子。”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祁瑜唇角还扬着,脸上笑意未收,只是视线垂向桌面。
“也可以不做钱袋子。”
何蓁笑容收了起来。
不是她自恋,也不是她思想狭隘。
这种时代背景下,一个男人对你伸出橄榄枝,但却不是为你的本事买单,她很难往其他方向去想。
祁瑜不知什么时候,重新抬眼看向了何蓁,赏心悦目的俊脸上,是柔如春风的笑意。
垂眸的人轮到何蓁。
她用三根手指捏了茶杯边缘,在桌面上缓缓转动,口中的话吐得轻缓。
“我一个已婚后宅妇人,瑜郎君招了我去,白浪费三顿餐食不说,过分浅薄的见识,说不准把你府上,闹成什么样儿呢。”
祁瑜听懂了何蓁的拒绝,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另起话头。
“办女子书院要花费的功夫可不少,有皇帝的首肯只是开始,真正的困难险阻,可是来自那些高门士族。”
庞然的世家大族,若是联合起来,皇帝也要颇受掣肘。
何蓁当然知道,她没有反驳,只是稍微有些惊讶,祁瑜竟然知道这件事。
这是她和四皇子谈的条件,并没有在祁瑜面前提过。
像是看出何蓁的疑惑,祁瑜不吝解释:
“你和谢青尧本质上是一种人,只要了解你一些,并不难看出来。”
唯一不同的是两人的处事方式。
比起谢青尧的高调、张扬、热血,和她不自知的,目下无尘的高傲,何蓁就显得平庸很多。
循规蹈矩,谨小慎微,狡兔三窟,不出头冒尖,事事求万全。
反差极大的两个人,细看却发现,她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殊途同归。
所以祁瑜说两人是一种人。
何蓁自然知道,祁瑜这么说的原因。
本来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
何蓁眨眨眼,轻快地笑出声,只是并没有抬头,眼中的神色,依旧轻易被浓密的眼睫盖住。
“瑜郎君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浮夸的说话方式?”
“青尧姐姐是我佩服的人,是我的……榜样,但我永远也做不成她那样的人。”
“我要做那些事,不过是因为觉得她做得对,为我开启了一个新世界,是她唤醒了我。”
何蓁半真半假,以一个崇拜者的身份,告诉祁瑜,她不是谢青尧那样的人,没有谢青尧那么多的可榨取价值。
何蓁可不信那些话。
也不知祁瑜,有没有听出何蓁的言外之意,只看了她一会儿,倒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祁瑜不是咄咄逼人的人。
当然,也是因为,他也不是非要不可的人。
“天色不早,秦娘子要留下来共进晚餐吗?”
“那还是不了,夫君已经归家,我自也该家去了。”
何蓁放下手中茶杯,顺势同祁瑜告辞。
祁瑜起身相送。
“可惜了,灶是秦娘子让人垒的,一个烤包子还没吃上呢。”
说着,祁瑜朝旁边伸手,就有人递上几个打包好的油纸包,他再转手递给何蓁。
“不好叫你白辛苦,路上小心。”
何蓁也没扭捏,只看了眼油纸包,就让淼淼接了过来。
当然,这包东西,自然没有被何蓁带回去尝尝,而是让淼淼拿走了。
开玩笑,今日出面的人是秦娘子,可不是她何蓁。
祁瑜搁这儿给她挖坑呢,别以为她没看出来。
可惜看出来也没用。
被那灶中烟火食物的气味熏太久,身上早沾了味儿。
更不巧的是,何蓁左脚刚刚跨进家门,就和贺玉京迎面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