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败来得那么快，比起城区外风云变幻，景致迥异的各地，还要令人费解。
当然，输归输，该上阵还是得上阵的，辰启等人也只好放下这不知道该说是耻辱还是什么的事情，专心致志地面对异噬兽大军。
中途歇息时，也没人言语，一片沉默。战场的血腥味与土地气息扑鼻，是这群人早闻习惯了的，时常有人作想，会不会哪天要是没闻着了，反而不舒服？
一天下来，又是疲惫满身，吃吃喝喝后要么是坐会儿去睡，要么就是直接睡下了，少有明明没任务还在营里闲逛的大兵。
除了……某一对白净的少年，英气的少女。
“早上他都说过了，我们还这样训练，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说归说，训练不能停，华落你的契定率已经停滞很久了，再不上场，都要不被我赶上了。”
“但你可能要挨刀子的。”
“就是因为要挨刀子了，所以更要训练嘛，你一天接不下，我就一天会被抽，至于反抗……早上也试过了，还是训练简单点。”
“嗯，如果……”
辰启静静等着，但许久过后，连天上弯月都隐了又现，现了再又隐，也没等到后续的，并且看英气少女的模样，像是还在纠结的意思，真让人替她着急。
眼看着，再等下去可能宿舍房门都要关了，少年也没能再沉默聆听，开口发问。
“如果什么？”
少女轻轻吸气，晚间空气微凉，泌入心肺，会令人感觉清醒些，也有助于安定心神。
“如果，再发生早上那样的事情，我会揽下来的，无论如何，也会自己揽下来！”
这话说得很重，仿佛是下定决心了，所以最后“揽下来”三个字，尤为郑重，掷地有声。
辰启略感无言，眼中的少女眉宇英气，此时恰好明月又现身，洒落如霜月华，无形中添了几分清冷，更显得英姿飒爽的她，出尘明净。
此地景色不算差，眼前少女绝不丑，他辰启也不是各方面有问题的少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所以不由看得有些呆了。
华落发现白净少年眼神有些奇怪，愣了一下，问道：“还不开始吗？”
辰启正是心猿意马之时，在对方重复了三遍后才回过神来，点头道：“好，开始吧。”
一阵对练过后，辰启却见华落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少年热心地发问。
“你用天倾式武技，我们再试试。”少女没有解释，而是十分少见地提出要求。
当然，少年与少女从相遇到熟悉，还不足半年，这可能只是少年眼中的少女，说不定后者在其他地方，比如家里的话会比较多，比较乐于开口请求。
辰启一口答应下来，还不忘叮嘱一句，“武技的威力很大，多加小心。”
这话其实有些多余，毕竟他对面的少女是个每天都在进步的妖孽，可自己在挥刀之时，总难免有所顾忌。对练嘛，担心在所难免。
像是华落不也由于担心自己，所以从未出过全力？辰启这般设想。
然后，便是武技一击与基础中的基础对碰，这声响绝对不算小，都盖过了幽幽响在耳畔，不分昼夜都存在的营外厮杀声。凌厉势头也不差，宛如无边巨木倾轧而下。
但令人感到震惊，却又仿佛是情理之中的，少女很稳定地接下这一击，不曾退后，不曾借势卸力，直接将一刀劈下的天倾式，尽数抵挡。
辰启的内心是崩溃的，脸上当然不会露出丝毫不满的神色，不过他一边乐得少女厉害，又一边感叹自己技不如人，竟是一点不妨碍。
华落目中闪过一抹亮色，说道：“再来。”
辰启将她的那一丝兴奋与喜悦收归于眼底，紧接着又摆出架势，刀尖朝上。
华落也摆了应对的架势，枪身持平，枪尖向前，才又开口问道：“刚才，有用上全力吗？”
辰启摇了摇头，他有所顾忌，而且有出声示警，那当然是不可能出全力的。
华落神色自若，没有丝毫被看轻的不忿或是责问的想法，只是说道：“接下来，用全力吧。”
辰启沉吟少许，略显犹豫道：“我不放心。”
华落直言道：“不用担心，我扛得住。”
虽说这话极度有刺伤人的嫌疑，或者说根本就是不加掩饰的措辞，丝毫没顾及到少年的自尊和面子。
但也因此，辰启能够放心些，心里那一丝拍马难及的郁闷，终究只是一丝，占据的不多。
一刀，自上而下劈去，隐约携带着风雷之势，轰轰不可直面。
一枪，平持在少女之手，肃然而立，依然向前猛扎直去，不曾犹豫。
结果，两败俱伤，辰启一连退了五步，华落退后了六步。待站定之后，双方手上的武器还在颤动着，嗡嗡作响。
华落内心大喜，面上却是没有流露太多，道：“就是这个力度，和他早上用的，很接近！”
辰启当然知道他是谁，可不免有些混乱和……不可思议。
队长齐天阳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人物，武技熟练方面自然不可能是他这样初出茅庐的年轻孩子可以比拟，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自己仅掌握一半左右的武技皮毛，能和“魔头”队长只用五成力的武技，一决高下？
辰启心中不由得浮现这个念头，看似荒唐，却是有一定依据与可能的。前提是，只比力气。
“看来，何家的武技刀类武技秘藏虽少，质量还是很高的。”
“毕竟是何家。”
“对了，接近了，可还是是低于他？”
“嗯，还差一些。”
“果然啊。”辰启笑了笑，其实这事从眼前人的反应来说，早是不必询问的。
到底还是个少年，即便自小不如意，养成个比较同龄人成熟些的心智，骨子里的争强好胜，是在所难免。尤其他所要比较的那人，所受的众怒可不小，这便更让人感觉，反正无伤大雅，爱比比去好了。
辰启双臂环胸，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会快早超越他的。最多三年，我要比他强，立下比他大很多的功劳，然后再回来……”
华落问道：“回来干嘛？”
“回来……”辰启的话语戛然而止。
是啊，还回来干嘛呢？
嘲讽，打骂，胡闹？可这里是军营，而且那“魔头”队长虽说很不礼貌，可在战场上尽职尽责，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假使哪天辰启真的飞黄腾达，万人之上，会有心回来嘲弄这个脾气火爆的昔日队长吗？
会吗？
辰启扪心自问，不知答案。
华落的声音又响起，成了拯救少年不落入自我怀疑的最后一根稻草，“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辰启微愣，很像他对面那个少女的样子，找着措辞，然后说道：“这里，不就我们两个人，不和你说，还能和谁说？”
华落点头，神色不变。
又是一阵刀光枪影，兵刃对碰，两人这才结束每日必有的对练，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晚风习习，天早已是深秋，要不是二人身为驱噬者，体魄较为强健，又有不惧高温酷寒的一身衣服，恐怕早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一直帮我练习，你自己不会很累吗？”
“累吗？其实还好。”
“要是真的会累，一定要说出来。”
“知道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多时也回了宿舍区，早先已经分开的两人，心里都在想着一件事情，一件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事情……
“希望华落能早点接下那一刀。”
“我一定要早点接下那一刀！”
就着这个念头，二人一个入睡，一个沉入终端空间，静待明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