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还疼不疼?”
没有回应。
“疼不疼的给句话,老子可不会觉得你死了,说话!不然照样抽你!”
依旧没有回应。
“嘿呀,你丫的皮痒了,老子真抽你了。”
还是没有回应。
窣窣……两声撸袖子声响起,然后便是轻重不同的脚步踩动,形势有些紧张与混乱感,像是两个人在绕着桌子跑。
在军营休息时这样胡闹,不怕纠察记过处分,不怕被革职,不怕被上司臭骂痛批的二人,或许只是其中一人不怕,不过却还是闹了起来。
两人的身份,不言而明,便是暴躁的魔头队长齐天阳,岩婆婆副队长岩大川。
此时,夜半三更。此地,队长休息营帐。
闹了有一会的俩人各自站定,将七倒八歪的两把椅子扶起来,重新坐下后,隔着桌子对望,拿起虽然闹腾动静不小却洒出来半点的水杯,喝了一口。
“那姓吕的丫头还没放弃啊?”
“可不是嘛。”
“这倒是难办,叶家的那小兔崽子什么个意思?”
“没啥意思,他估计还不知道这事呢,不过看他的样子,对吕姻似乎有点抗拒。最近吕姻来队里确实有些勤了,不是一两句探望伤员,慰问援军可以揭过的。咋办?”
齐天阳轻哼一声,“那还好,想挖老子的墙角,开挖机来都别想!”
这是回答的前半句,是齐天阳这位魔头队长对那位女队长想挖自个儿队员的不忿,以及那个队员还不知道此事的些许庆幸。
毕竟他也清楚自己在队员心目中的形象,要说一点都不想走,那是不可能的,他自己都不信,要不是此前岩大川自作主张去解释过,恐怕人早收拾东西跑了。
齐天阳接着说道:“揭不揭过的无所谓,俩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那事是管不住的,堵不如疏,疏不如放任他们解决,要是老子带出来的兵能泡个女队长回来,嘿,那也是长脸!”
这话里说的,却又不止挖墙脚一事,原来那位女队长不仅看中叶宣的才华,还看上了叶宣的皮囊。
“至于咋办,当然是不给了,让她找叶家兔崽子去,就说叶家兔崽子要不愿意,咱们也没法子,反正不能松口!”
“你倒是轻松了,脏活累活都我干。”
“咱俩谁跟谁嘛,还计较这些?而且人吕姻可是千里挑一才有的女队长,长得不赖,给你小子去接触,老子够意思吧?”
“够个屁啊!我又不是没媳妇儿,整天和一小姑娘待一屋里像话吗?这应该吗?人家还是正经的队长职位,我低人家一级,谈判前先输一半了。”
“岩大川同志。”齐天阳忽的面色严肃起来,道:“为队长分忧是你之责,为队员着想是你之务,为队伍做贡献更是不可推卸,如此你却还推三阻四,是何居心!”
“是不想干了的居心。”岩大川丝毫不为所动 撇嘴道:“你自个儿和吕姻说去吧,我是受不了了,整天扯东扯西,来来回回都是问叶宣的情况,我就算是副队长,可天知道叶宣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
连一贯有岩婆婆之称的岩大川都发出这样的牢骚,可见是那位疑似陷入暗恋叶宣的女队长,有多么“丧心病狂”。
齐天阳笑了笑,闭眼默默听着,神色自若。
“论起来,吕姻会看上叶宣,演化到整天烦我的这事,老齐你要占大部分责任!”
“那俩人是自由恋爱,老子是包办婚姻了?还是搭鹊桥拉红线了?都没有吧,那老子占个屁责任。”
岩大川却言之凿凿,咬牙道:“要不是你下的纵深冲锋命令,哪会遇上他们?”
这话说的可不厚道,毕竟没遇上,那说不定吕姻队伍便是死绝的下场,不过此刻只是哥俩的玩笑嬉闹,不是队长与副队长的队务事宜,所以无伤大雅。
齐天阳白眼道:“还不是姓墨的那个丫头片子给闹的。”
两人面面相觑,说起那个傲气十足的女孩,皆是摇头一笑。
“那当时你答应她干嘛?就算答应了,丢了面子,也不用硬提强度弄成纵深冲锋啊,万一……”
“都上战场了,就不能讲究那么多的万一,趁早滚回去得了,再说结果是好的,你在后面也看得清楚,那几个兔崽子的实力,比咱们谁想象的都厉害,这样大家伙都能放心些了。”
“道理我都懂,不过你那时候也赌得太大了,要是他们真的阵亡,这群华夏未来的好苗子,可就算是折在你我手上,别说还有他们背后的家族呢。”
“呵呵,那能咋办呢?”齐天阳苦笑了几声,旋即越过这个沉重的话题,转而说道:“老子承认当时是在赌,可好歹是有根据地在赌。那几场架,老子不是白打的。还有老子也是觉得够了。
两个多月,他们在老子队里整整待了两个多月还能挺住,要是这还死在纵深冲锋,不说像现在这样运气好到全活下来,至少能活下来一半的话,那说明他们不适合打仗,趁早滚回去得了……
老子带的是部队,不是给小屁孩过家家的幼儿园,他们是年轻不少,但也不比谁就金贵了很多,都是人,都会死,不是死了谁地球就不转,外头那些畜生一样会杀过来。
训练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在战场上起作用,要是怕他们死,就顾及这顾及那,我们还用得着在这谈什么保家卫国吗?边防军还是边防军吗?”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怒声大喊,更没有人潸然泪下大喝着保卫祖国的宏愿,营帐中的气氛,一如齐天阳平缓的语调,平静下来,沉寂下来。
岩大川靠在椅背上,蓦然抬头盯着帐篷顶,默数着上面的褶皱纹路,平静地说道:“所以,这群在你眼里缺点不少,优点也不少的孩子,你之后有啥打算?”
齐天阳伸展了一下双臂,左臂上的伤势早已痊愈,可以肆意舒展,仿佛抖落长久以来积累的疲惫,淡淡道:“雨蒙的性格导致防守有余,杀伐不足。苏萍很重感情,但这可能成为将来影响她做出精确判断的阻碍。邱尘压根就是墙头草,没人给他吸引火力,制造机会,他永远不会,也不敢出手。”
岩大川不动声色,这些他在几天前,纵深冲锋鏖战回来后,已经听过。
“叶宣招式太花,做不成一两招内的有效杀伐。墨馨性子倔,有傲骨,有傲气,这不是啥子坏事,也不是啥子好事。华落不懂进退,过刚易折。辰启太爱鼓捣算计,等他算出来异噬兽早把他骨头都啃了。
这么一圈看下来,也就何家那小子还不错,契定率高,会做人,就是还不会武技,是个硬伤,总体来说嘛,还是比前几个小兔崽子好一些。”
齐天阳又拿起水杯,狠狠地喝了一口,将一杯凉白开喝出烈酒的豪气,接着说道:“你问老子接下来咋办,老子也只能说个大概。苏萍那是没什么法子,靠她自己,雨蒙得多磨砺,邱尘同理,而且要更狠。”
这一些,岩大川当然是没听过的了,心里微微同情了一下那个矮小的少年。
“叶宣得强制他改,改不了得揍。墨馨得挫挫她的锐气,骄兵必败。华落现在毛病改好了,不用去管。辰启还是在算招,不过从算一头畜生,变成了算几头畜生,这有进步。”
白净少年在打法上的改变,当然逃不过这位何止身经百战的队长大人之眼,并且还被精准地指出了其换汤不换药的战术。
“至于何明枫,慢慢来就行,急也没用。”
“这么说,还是挺明确的。”
“去你的吧,老子现在有件事就搞不清楚。”
“啥事?”
“你脸到底还疼不疼?”
一片沉默。
“说吧,老子不打你了,好歹谈了这么久……”
“倒是没那么……”
疼字还没说出口,齐天阳一拳挥出,直击岩大川的面门,如先前几次一般,将他消下去的淤青给揍回原样。
可怜的岩大川,欲哭无泪,他猜对了开头,可没猜对结局。
奶奶的,怎么老齐这么记仇啊?怎么这么无耻啊?
齐天阳哼哼道:“活该!”